接下来几日,两人每日都出来游玩,不过并没有在奢华之地流连,倒是去了稍显清贫但风景优美的地段。
这一切,自然都落在了朱棣的眼中。
乾清宫,他半盖着被褥,平心静气地翻阅着奏折。
在他身旁,一个人静静矗立,正是他的三儿子——赵王朱高燧。
过了半晌,朱棣好像有些乏了,便放下奏折,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老三啊,老大和老二家的孩子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啊?”
“爹!”
朱高燧微微躬身,态度无比恭敬。
他虽然心里面支持汉王,但身在北镇抚司,就是完完全全给皇帝打工,所以朱瞻壑和朱瞻基在锦衣卫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皇帝。
他老老实实地禀报:“瞻壑任职的第一天便去查了孙氏古玩行,这个是我们查出来的暗桩之一,女儿孙若微是景清之女,父亲孙愚是……”
朱棣豁然起身:“你说谁!”
朱高燧暗叹一声,只能重复一边:“孙若微是景清之女,我们攻入应天之后,孙愚念与景清旧交,便带着孙若微离开了应天!”
别人可能不知道,朱高燧却深知孙愚的身份。
孙愚是朱棣的旧部,攻入应天也有他一份,本来能够享受荣华富贵,却忽然消失,论功行赏都找不到人。
朱棣也曾找过他好几次,但依旧杳无音讯。
朱棣脸色阴沉:“好啊!放着好好的功臣不当,去当反贼!孙愚?真有你的!”
随即,他看向朱高燧,目光稍显凶狠:“你明知孙愚已经到了应天,并且当了刺客,你为何不告诉我?”
朱高燧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爹!孙愚刚到应天不久,我也是前些日子刚刚查到他的,怕提到他影响您心情,就想着等您心情好的时候……”
“怕我发怒?”
朱棣冷哼一声:“是怕我砍了他吧?你起来!”
“我不起!”
朱高燧早就料到今天的情况,索性耍起了无赖,只要跪得够深,皇帝的巴掌就打不到自己。
朱棣有些不耐烦:“给我滚起来!”
“好嘞!”
朱高燧这才站起身,身子弯得低低的,看起来毕恭毕敬。
朱棣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与孙愚交情深厚,所以不愿意置他与险地,但你以为我就是那种量小之君?”
“儿子不敢!”
朱高燧赶紧说道,此刻他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早知道朱棣知道孙愚的事情以后会生气,不过究竟气到什么程度他就不知道了。
现在看来,事情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朱棣叹了一口气:“这孙愚!我还当他死到哪个老相好的肚皮上了,没想到……原来是为了景清的孩子。”
他心中不免有些悲凉,这便是同室操戈的悲凉。
当初靖难之时,孙愚是他的部将,两皇相争,不死不休,但各自麾下的臣子又岂能说敌对就敌对?
孙愚为了老友女儿的性命,竟然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反而流亡了十数年。
为旧主出生入死,是为忠!
为老友之女放弃荣华富贵,是为义!
如此忠义之辈,朱棣虽气,但也难以生起杀心。
只不过这忠义之辈,怎么干起了反贼的勾当?
他抬了抬眉毛问道:“他知道组织的头目是老二么?”
朱高燧答道:“我不清楚,不过想必应该是知道的!”
“如此便好!”
朱棣松了一口气,既然知道,那便知道刺杀之事必不可能成,更所谓反心了,应该只是陪那女娃娃安心成长罢!
他笑了笑:“继续说,朱瞻壑那小子还干了什么?”
朱高燧面色有些古怪:“接下来几日,大侄子一直在陪孙若微那女娃娃散心。”
“哦?”
朱棣来了兴趣:“都在哪散心?”
朱高燧便把两人这几日的行程都汇报了一遍,很铁不成钢道:“你说这大侄子也真是,二哥缺钱么?带人姑娘去这些寒酸的地方?”
朱棣则是沉默半晌,这才古怪一笑:“这小子心思倒是活泛!继续说吧,朱瞻基那小子都干了什么?”
朱高燧面色更古怪了:“朱瞻基这几日查了好几个暗桩,把不少人都扔进了诏狱,这小子的审讯能力倒是很强,还真发现了几处猫腻,估计他已经怀疑靖难遗孤和二哥有关系了,现在正在深挖。”
“唉!”
朱棣叹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歪了!”
朱高燧微微点头,的确歪了,任朱瞻基怎么想都想不到,老二和靖难遗孤的关系早就被皇帝知道了,不仅知道了,还主动过来道歉了。
调查靖难遗孤的事情,初衷就是为了解决皇帝的两块心病。
朱瞻基这小子,却觉得抓到了老二的把柄,开始拼命深挖,这不是歪了是什么?
朱棣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消减了大半:“罢了罢了!管他们作甚,以后没什么重要的消息也别汇报了,我倒是要看看这俩小子谁先给我带来好消息!”
“是!”
朱高燧连连点头,然后小碎步离开了乾清宫。
走了半晌才想起来,小碎步是太监走的,自己为什么要学。
随后便挺起胸膛,大大咧咧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