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灭国之策的问题背后，其实是一个数学问题！”
陈数知道自己今天不把这件事说清楚，眼前的朱兄，估计不会让自己回去。
他想起前世一道关于棋盘和米粒的问题，然后用大明人能听懂的故事，换了一个背景。
“有一天，有一个农民给地主当长工，他提出一个很奇怪的要求！”
“地主问他，应该如何支付他的薪酬，农民说，如果可以，地主能不能每天支付他酬劳1”
“他第一天只需要一粒米！”
“第二天两粒！”
“第三天四粒！”
“第四天八粒！”
“第五天十六粒！”
“以此类推，到三十天后，他便不要地主的薪酬了，拥有免费为他干活！”
“朱兄以为，这样合算吗？”
“一粒米？”
朱标没有回答的时候，马皇后和在密室里监听的老朱都陷入沉思。
尤其是老朱，听到陈数的题目，嗤之以鼻。
一天一粒米，够干什么？
就算是一天加一倍，又能加到哪去。
不过几个人，都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他们明白陈数提出这个问题，肯定有他的目的。
“一天一粒，两天两粒，第三天……第五天十六、第六天三十二，第七天……第十二天……”
三个人用最笨的方式，推算到十二天之后，一开始他们还觉得这个问题简单，当算到后来，所有人脸色大变。
到十几天后，三人发现他们算不下下去了。
老朱在密室中，站起来，隔墙瞪着陈数。
这道数学题，哪是什么普通的题目，这分明是一个看似无害，其实是无底深渊的陷阱。
陈数在一边，静静地等待朱木和老夫人算计，他不用等多久，就看到了他预料中的惊骇。
“是不是，很多？”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粒米，没错，五亿多粒！”
“一斤米，大约是一万五千多粒，如果地主守约，他一个月后大概要付给农夫三万五千斤左右，合三千五百石粮食！“
“当然，他最大的可能，是给愤怒的地主打死！”
陈数自以为幽默的笑话，朱家两代皇帝都没笑。
他们已经彻底明白陈数这个数学题背后的恐怖，这种现象不正是在老朱政策之下，未来增长的宗室人口的数量吗。
无论给多少的信奉，只要老朱坚持要供养宗室子弟，未来大明朝肯定会被这些宗室的俸禄给压垮。
当然，现实中的情况，可能不会如算数提那样有序，比如宗室子弟并不会如滚雪球一般每一代两倍，老一代的宗室子弟也会死去，可是这并不影响结果的推论。
“灭国之策，灭国之策，原来如此！”
朱标口中喃喃自语，状若疯魔。
“可是，该如何解呢？”
马皇后比皇帝父子俩好点，她知道陈数既然指出问题所在，肯定有处理的方法。
陈数闻言笑道：
“除了的方法不是很简单吗？”
“这道题背后恐怖的地方，是宗室弟子会生，所以数目一定会如滚雪球一般涨大！”
“如果皇室能控制供养的宗室弟子的数目，在财政上就不会遇上麻烦！“
“可是，以老朱那个性子，他能改得了才怪！”
“所以，咱们喝酒，不用去聊这个问题1
“陈兄，你可别……”
朱标见陈数说到关键处不说了，赶紧求他：
“你要是不把话说完，你是想憋死我吗？”
“我的好兄弟，算我求你了！”
“你跟我说说，这该怎么办？”
陈数闻言，哈哈大笑：
“朱兄，你这性子去户部倒是适合！”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就需要你这种能究根问底的人！”
“其实你想想就明白了，并不需要我说透，这天下封王，又不独是我大明，其他朝代，可曾出问题？”
“也就是皇帝的老农思想作祟，才想着保子孙千秋万代！”
“但如果他的政策改成，只有嫡长子继承爵位，其他的子弟，代代削减福利！”
“想要好处，那就自己去战场挣去！”
“这样既保住了朝廷的钱袋子，也能让后世的皇室宗亲，保持血性！”
“好！”
陈数话音刚落，密室中的老朱，忍不住道了一声好。
旋即，他发现自己闹出动静，赶紧闭嘴。
不过老朱眼中，还包含着庆幸和对陈数毫不掩饰的欣赏，陈先生，依然是当初那位与他争斗，指点江山的陈数！“
如果换成别人去说老朱自己的政策是错的，就如陈数了解的老朱一样，他大概会嗤之以鼻。
能够成为帝王者，心如磐石，很少会觉得自己有错。
可是陈数一道数学题，就已经点出了他册封宗室子弟背后的经济账，就算老朱是一头牛，陈数也给他强拉回来。
“还是先生懂我呀！”
皇帝哈哈大笑，痛饮一杯酒。
老农民，老子就是个老农民。因为吃过苦，才想子孙好。
可是老朱却忘了，他还是一个皇帝，如果不懂得权衡，自己的好意很可能会让大明江山崩溃。
与此同时，皇帝还想到了陈数关于官员俸禄的问题，和同样是他忘记了帝王的权衡之术为子孙后代留下隐患的政策之一。
人心不可测，水至清则无鱼。
他身为皇帝，自然是希望官员们的俸禄够用就好。
可是这个够用，千人千面，当人心不足的时候，贪官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
老朱杀了一批，但效果并不好。
大明朝的官员依然盯着杀头的风险去贪腐，他自己也思索过这个问题，但从不觉得只有有错。
但他其实也要承认，他杀到后来，其实是输了。
现在大明还有贪官吗，其实很多，但皇帝已经杀累了，也许他以后还会再杀，但他杀贪官的速度，肯定不能让大明朝最基础的统治崩塌。”
“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是老朱和官员之间，形成的另一种平衡！”
“如果提高俸禄，让很多普通人不趟浑水，不是好过如今默认官员贪腐存在的现状？”
皇帝自言自语，如果此时有旁人在场，肯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是老朱绝对不肯承认错误。
“帝王心术，如果先生以大义名分压我，为官员说话，我朱元璋一万个不服！”
“可无论宗室政策也好，官员的俸禄问题也罢，先生想指点我的，是我一个当皇帝的，忘却了平衡之术1
“老朱服了！”
皇帝站起来，此时密室中无他人，
皇帝想到的，是当年他说不过陈数的场景。
他像当年一般，隔墙朝着陈数，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