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渠和水轮机的工程进行的时候,砖木结构的厂房也在紧锣密鼓的施工中。厂房采用的是在临高已经非常成熟的木结构桁架式房屋,房屋的整体框架是锯木厂根据设计图纸加工好的预制件,送到工地上拼接安装,一个手艺熟练, 人手充足的安装队用不了一周就能把房屋的框架搭建起来。然后泥瓦工用红砖砌墙,要不是考虑到厂房的防火性,完全可以直接使用木板龙骨墙来建站。成本可以更低。
桁架结构的房屋的最大好处就可以建造大跨度的无障碍厂房,不需要太多的梁柱来进行支撑,这对需要布置机器的车间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厂房修建完毕之后,又换了一批工人来组装设备。
机器是装在箱子里运到南沙的, 小心翼翼地卸下来, 送到厂房里开箱组装。村民们好奇地看着这些工人--他们和前面大多还操着广府白话的建筑工人不太一样,几乎全部说得是“澳洲官话”。虽然也穿着差不多的工作服,留着“髡头”,但是这些人更为壮实,浑身都散发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来,有人说,这些装机器的,都是“陈髡”,比挖水渠盖房子的“新髡”资格更老。
“陈髡”组装机器设备更快,到六月底的时候,机器设备已经全部安装完毕。这一天,邹枫进行了第一次水轮机测试。打开闸门之后,河水流入导流渠内,开始推动水轮旋转。渐渐地,水轮达成了操作速度,动力传动系统正常的运作起来, 天轴快速的旋转着, 整座厂房都开始微微的震颤起来。有些人赶紧跑出了屋外,实习小组却在厂房里一动不动, 仔细观察着天轴的转动情况。
在的邹枫示意下,工人们依次拉动连接杆。将传动皮带连接上设备,设备开始空转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女孩子们仔细的看着设备运转情况,随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陈霖看不懂这些,但是从邹枫和女孩子们的表情,大概看得出运转情况良好,他微微松了口气。从开工到现在,已经花去了几万两银子。虽说大多是吴舅爷的钱,可毕竟自家也是参与的,真搞坏了陈家以后颜面扫地。
测试的状况大致满意,接下来就是试生产的阶段。陈定从四乡收购了不少棉花,运到了工厂。
在旧时空,棉花被运到纺织厂之前,基本已经在产地进行过轧棉工序,清理掉了棉籽,不过在本时空,轧棉机只有元老院才有。为了提高效率,这道工序是挪到工厂来做得。
在轧棉机去除掉棉籽之后,棉花被送入了“清花车间”。清花车间并不在室内,因为这项工作尘土飞扬, 所以清花是在空地上搭建的一个大号的芦席棚内进行的。由于水轮机的动力还不足以驱动清花机,所以这道工序是纯手工进行的。棉花被放置在木架上,工人们用竹棍进行敲打,把混在棉花内树枝、树叶、昆虫和泥土等等杂质清理出来。清花的工序不需要技术,对体力的要求也不太高,在英国工业革命时期大多又妇女们从事。在这里,安玖也要求多雇用妇女来做这项工作。
“纺纱织布的活要女人来做也就是了,这是力气活。”陈霖觉得不可思议。
“谁说女的不能做力气活了。”安玖说,“再说这活计也不算费力。”
陈霖心道这都不算费力啥算费力,不过他也不敢和这“首长的学生”争辩,只是唯唯诺诺。
清理完的棉花被混合在一起,开始了第一道工序:梳棉。
不管采用什么工艺,何种设备。棉纺的基本工序就是四道:梳理、并条、粗访、精纺。
“开始投料!”黎唐喊了一声,开始操作顺棉机。招募来得第一批工人围在她周围,看着她的操作。
她把梳理过的棉花送入梳棉机,棉花经过机器上一层层彼此交错相对的金属耙齿把纠缠在一起的棉纤维拆解开并排梳理。
“你们看,经过梳理的棉花,纤维之间已经是大致是平行的了。”她指着从机器里出来的产品,这些棉花已经成为质地松垮的条状物,行话称之为“梳条”。
黎唐熟练地拿起梳出来梳条,几个一组的装入并条机,罗拉加压并和在一起。这就是所谓的并条工序。并条工序的目的是为了增强梳条的强度,这个工序会反复进行几遍,具体次数和并条的数量视原料和生产工艺情况来决定。
并条之后的棉条装入一个叫做“引捻罐”的转动容器进行“弱捻”,在弱捻的过程中粗纱机罗拉将棉条牵伸拉长,棉条要比并条之后已经细了几十倍甚至上百倍,这就是粗纱了。
缠满粗纱的筒管积攒到一定数量之后,就由工人搬运到精纺机上。精纺机其实和并条工序几乎一致,只不过更加精致。
粗纱被缠绕在筒管上,筒管则套在锭子上。每一台精纺机驱动72个锭子。整个纺织厂一共有十台这样的精纺机。
粗纱被罗拉为细纱最后由导纱钩出来缠绕在纱锭上,借由纱锭自身的旋转完成加捻与卷绕。最后这个加捻才是让纱坚固的关键步骤,而只有锭子达到一定转速才能够让纱足够坚韧。
“出来了!出来了!”众人叫到,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高效的纺织方式。
很快一个筒络的纱线就做好了,陈霖拿起澳洲人给的样品跟自己的比对。仔细看了看还是有些许区别,若是外行一看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区别,可内行一看就知道明显是澳洲人的好一些。
这让他有些不解,莫非澳洲人给他的机器有问题?明明都是同一型号的,难道说澳洲人水火之力所织造的就会比水力好一些?
不过这已经足够好了,这样的纱线,不要说全广东,全中国大概都没有。
有了这样的纱线,何愁织不出好布来!
遗憾的是,南沙示范厂的第一期工程里并不包括织布车间。棉纱就是他们的最终产品了。
这些棉纱去卖给谁呢?老院是不需要的--他们自己有全套的棉纺织企业。好在这对陈霖来说并不是问题,丰生和织机并不是满负荷工作的,除了几座大型花楼机之外,陪同的腰机都能用来织布,这腰机上织工即能织造绸缎,也能织造棉布。
还有一个去处便是将纱卖给四乡的农民。虽说不算普遍,但是多数农户家中多半置有织机。或织布,或织绸,亦算是一门副业。过去丰生和除了少量高端织品外,普通的产品大多采取包买制度,放丝给各家去织造的。如今有了棉纱,亦可同样处理。这个网络是现成的,用起来不费什么事。
本地的棉花比松江略便宜,棉布则要贵上一些。所以陈霖用机器制纱还是有利可图的,当然利润十分之微薄。但是劳动生产率如果能大幅度提高,微利累积起来也十分的可观。
传统的来讲一匹棉布的纺纱工序是织布工序耗时的四倍,松江平均织一匹布七天,妇女一个月平均产出七公斤纱线。清理一匹布的棉需要21小时,纺纱49小时,织布11小时。而现在纺纱时间大大缩短了,原先的妇女拿到了机纱后出布速度立马翻倍。
陈霖简单的计算之后得出了结论,如果棉花供应有保证,价格维持在现在的水平上,以目前的产能,只需要五年就可以收回全部投资。再加上二期上马之后的产能……这哪里是微利,简直就是暴利。
然而马上就有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陈霖的面前:纺纱的速度太快了,以本地的棉花产量来说远远不够。就算他立刻号召村民大规模种棉花,也得等秋天才能收获。
还有,就是如此巨量的棉布到时候去销售给谁呢?丰生和生产出来的绸缎都是有去处的--三代人的经营早就形成了一张固定的销售网络。但是棉布这项生意他们从来就没经手过。
至于棉花,问题更大,试生产所用的棉花是陈小兵帮忙联系直接从广州运来的。实话说陈霖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得。至于香山本地的棉花,陆陆续续收购了一些,一旦正式开工大概连一个月都不够。
晚上,他把这件事和黎果说了。黎果年龄较长,性格也稳重些。目前承担的纺织厂的行政管理工作。这事自然和她商量了
“布匹销售,倒还好说。只是这棉花的来源,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先生打算如何解决呢?”黎果问道。
“思来想去,倒是有几个法子:一是派人去附近市镇上设栈收棉,本地棉花是八月就收获了--不过……”
“不过什么?”
“本地的棉花过去从未有人收购,都是农家自纺自织。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收到。”
“只要价钱合适,总有人会卖。毕竟纺纱耗时,若是能直接卖花,岂不可以省下人力来做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