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巫女头轻轻地摇晃着,美丽精致的脸上依旧是迷茫,但不知为何泪水止不住地流,她慌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可眼睛就像别人的一样,一直在流泪。
“我是怎么了?我怎么了?”白衣巫女心中想着,她大声说道:“奥鹿特恩!斯奥鹿特恩!斯尤克东轰跌?”
“唉……”也许发泄地诉说一番之后,张孝武终于清醒了,更也许是累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空气格外香甜,先前颤抖的身体都恢复了如常,也许死亡真的并不那么可怕。
他始终微笑着,面对这个和九儿一模一样的女孩,语气温柔地说:“靺鞨姑娘,你不是九儿,但是你和九儿真的一模一样。老子要是能活着出去,一定把你抢过回来,娶你。”
白衣巫女面对这个仿佛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保护欲望,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靺鞨军营每天都会进行人牲祭祀仪式,在她吟唱完古老的靺鞨歌谣之后,巫女王会下令杀牲祭天。在她的面前,已经有几百个男人被以五马分尸的方式被祭天了,而她也从未产生过怜悯,仿佛他们真的只是猪羊牛马一般。
但就在现在,她想保护他,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大喊:“救他!你要救他!”
白衣巫女又问道:“小武哥哥,瓦等瓦哼,波特哼?”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小武哥哥是什么意思,可对面的张孝武并不懂靺鞨语。
张孝武望着眼前的少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能在临死之前见到自己心爱之人,即便是长得像,也算是死神的福利了。
“小武哥哥,小武哥哥,小武哥哥……”白衣巫女不断念叨着这句话。
忽然,张孝武猛地瞪大眼睛,他震惊地看着白衣巫女,发终于发现,眼前少女说“小武哥哥”的时候,从语态语气到动作到声音,与殷九儿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她就是殷九儿!她根本不是什么靺鞨少女,她就是自己的妻子殷九儿。
当初,九儿为了不拖累自己而投河自尽,张孝武悲痛欲绝,可眼前的九儿栩栩如生,他只能感谢老天爷,是老天爷让九儿活下来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九儿听不懂自己的话了,她为什么说一口靺鞨语,她为什么不认识自己。
她失忆了?
张孝武哑然失笑,这也太狗血了,自己居然会第二次遇到活人失忆。
他第一次遇到活人失忆的事情,是发生在自己大学四年级那年,一个大一的学弟在打篮球之后忽然心源性猝死,同学们和医生护士对学弟进行了急救。大家接力一样地做心脏复苏按压一万五千次,小伙子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但发现学弟两个月里的记忆居然消失了,这件事还上了当地的报纸。
而眼前自己的妻子,居然也失忆了?
“九儿!殷九儿!你是九儿吗?”张孝武试图唤醒九儿的记忆,可九儿依旧无动于衷,并且害怕似的后退了两步。
巫女王愤怒不已,带着几个黑衣女子走了过来,一把夺过手杖,呵斥说:“祭祀仪式已经开始,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唤醒神灵?”
白衣巫女低着头说:“我不想杀他,我感觉他认识我,我也认识他,一想到他会死掉,我就忍不住流泪。我不知道什么自己会哭,可就是忍不住,我一看到他就想哭。而且他会说‘小武哥哥’,婆婆,他是不是和我有关,能不能不要杀他?”
“不行!”巫女王断然拒绝道,“这是祭祀,不是嬉戏,既然你不忍心,那么就由我吟唱通灵的神曲吧。”
“不。”白衣巫女哀求道,“我不想你杀他。”
“他必须死!”巫女王厉声道,“他如果不死,你就没有办法成为下一任巫女王!山灵仙子,你要记住,巫女是一生献给伟大的神灵的,是永远不能想着凡人的。”见九儿还要争辩,巫女王下令将她带回去,随后自己吟唱起祭祀通灵歌谣。
神秘而幽远的歌谣仿佛具有强大的魔力,所有人一动不动地聆听着那歌谣,虽然不懂靺鞨语言,可张孝武也觉得这歌谣太好听了,似远似近似乎真的有神灵降临一般,靺鞨的巫女的确有这种神奇的魔力。
一曲之后,巫女王仿佛用尽了力气,她面向张孝武,恶狠狠地盯着他,用靺鞨语大声说了一句话,随后右手高高举起。
很快,靺鞨壮汉将张孝武身体放倒,并用绳索分别捆住他的手脚和脖子。所有靺鞨人再一次高举双手,口中低声吼叫起来。
“天真蓝!”张孝武望着天空,心情反倒平静下来,也许是因为死过一次的原因,他对死亡的态度坦然的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巫女王多看了他几眼,心中说这个人真是个魔鬼。
张孝武不知怎么,居然想唱歌了,他唱过很多歌,有军歌有战歌,也许记忆力太好的原因,如果让他穿越到地球的平行,也许他会成为一个抄袭的歌星。临死之前,他忽然想到了那首《安河桥》来,也许死后会有一座奈何桥,他觉得自己应该蹲在奈何桥边等着。
也许萧开会经过他身边,对他说:“大人,我完成你的遗愿了,大家都封侯拜将过得很好。”
也许顾二小姐路过桥边,说:“张孝武,我把希氏医术发扬光大了,少死了很多人呢。”
也许兀松会说:“我终于写好了《虫志》,后人会铭记与我。”
也许关城会骄傲地说:“大人,我娶了十八个老婆,生了一百多个孩子,你是不是很羡慕?”
“让我再看你一边,从南到北
像是北五环路蒙住的双眼
请你再讲一遍,关于那天
抱着盒子的姑娘,和擦汗的男人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所有靺鞨人都奇怪地看着那个即将被处死还在悠然地唱歌的男人,甚至一些靺鞨勇士也不得不佩服,这是一个何等洒脱何等胆大的人。他们也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并不是关在地窖里的奴隶和俘虏,他衣着光鲜,甚至比在场包括巫女们还要干净。
“这是什么人?”大家心中产生了疑惑。
“伟大的山灵啊,请接收信徒的奉献吧!”巫女王大喊一声,将人们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她缓缓举起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