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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天狼任爪牙

    天色阴沉、冻雨不息,四肢尽断的长毛怪人被囚禁在一处狭小洞窟中。由于禁制加身,他不仅无法动弹,甚至不能歇息昏睡,一旦闭眼就会有各种气机挠动身心,使人不得安宁。

    当长毛怪人看见站在洞外的赵黍时,发了疯般叫嚷道:“你为何还不杀我?快杀了我啊!”

    “你觉得我是在故意折磨?无非是你一身阴邪之气与我仙法清气相冲突,换做是寻常修士,只要静心定坐即可。”

    赵黍抬手一招,长毛怪人被带出洞窟,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草丛生的谷地之中。

    “可还记得此地?”赵黍问道。

    长毛怪人四处望去,没有回答,赵黍说道:“葬狄谷,当年你施展邪术、驱策行尸之处。”

    “怎么?堂堂贞明侯,难道是要我指认罪过,然后押送到衙署听判受罚吗?”长毛怪人心知必死,语带狂意。

    “好久没听别人叫我贞明侯了。”赵黍面无笑意,拂袖间,地面上出现一尊狼头人身的木凋,只是断成两截,断处平整,看上去似乎经历大火焚烧,虽有些焦黑痕迹,却隐隐带有几分玉石质地,仿佛经历祭炼。

    “这东西的来历,想必不用我多说。”赵黍言道:“以你当年的法力,断然没有凭一己之力号令上千行尸的本事,更别说唤起形体巨大的一目民,还要如臂使指,可见你是借助了他人的力量。”

    长毛怪人看到这尊断成两截的木凋,双眼绽放光芒,随即发笑道:“赵黍,你竟敢亵渎上神!任凭你修为再高,未来也必将成为上神的腹中餐!”

    赵黍眉头微皱,当年他与这长毛怪人隔空交手,消灭那一众行尸,但最后进入葬狄谷中放火,却是罗希贤带兵为之,连这尊木凋神像也是被罗希贤噼成两截。

    当年赵黍就看出这尊木凋曾受神祇分灵降附,连带木凋本身也变得非比寻常,不惧烈火焚烧。

    尽管那时候的赵黍还不清楚天外邪神的事情,可他凭过往所学,也知晓曾受神祇分灵降附的凋像牌位,与神祇本身带有几分微妙勾连,若无必要最好不要轻易破坏。

    毕竟诛邪伐庙、斩灭邪神之举,如果没有断绝后患的必胜把握,绝对是不宜冒险的。

    所以当年赵黍是用绘制禁制符咒的布巾将这木凋神像封存起来,即便后来偶尔拿出来观察,赵黍也没揣摩出多少东西,于是闲置了许久,直至今日。

    “我很好奇,你口中的上神,究竟是什么来头?”赵黍问道。

    “上神乃是吞噬寰宇的天狼!”长毛怪人即便四肢尽断,此刻却露出狂热兴奋的神色:“甭管你们这些修仙之人有多大法力,也不够上神一口吃的!整个昆仑洲未来都将落入上神腹中!”

    赵黍沉默一阵,然后言道:“你也身处昆仑洲这方天地,如果这头天狼真的吞噬寰宇,你的性命岂不是也要一同葬送?”        …

    “呵呵、呵呵呵……”长毛怪人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凌乱毛发间的双眸充满狠戾,口中牙齿也跟狼犬一般:“像你这种人,生来养尊处优,从没吃过苦头,根本不知道我们这种人早已被世间所弃!我就算死,也要拉上你们一同陪葬!”

    赵黍懒得啰嗦,默运法力,大明宝镜高悬在上,镜光垂照、搜魂检魄,这长毛怪人身子一僵,过往人生相继浮现。

    此人原名杜屈,是一方豪富的婢生子,但因为生来形貌丑陋、弓背句偻,算是先天不足,所以备受厌弃。他生母早逝,自己为求活路,只能干最脏最累的活计,即便这样也还是免不了受人欺凌。

    日积月累之下,仇恨与不甘充斥杜屈内心。他在一次劳作中,偶尔找到一枚狼牙,并且从此之后,时不时能够梦见那身如山岳的天狼上神,并且获得上神指点,逐渐修成几分微薄法力。

    为了报复,杜屈趁乱兵前来劫掠之时,与之里应外合,害死了自己全家,并且亲手将自己生父炼成行尸。从此之后,杜屈便走上邪路,反正乱世之中法度不彰,也没多少人能够追究自己。

    不过在赵黍看来,这杜屈虽然偶然得了天外邪神的指点,但他修炼的术法错杂不全,根本谈不上是完备传承。

    如今赵黍也接触了不少天外物类,知晓他们的根基与昆仑洲这方天地的造化法度未必融洽,即便是堪比仙家的若木,也要重新参悟领会。实际上,像凡人一样步步修炼印证,恰恰是参悟造化法度的最佳路数。

    而在玉清神母以身补天之后,昆仑洲六合内外更是被隔绝开来,天外邪神之流无法直接降临,只能试图摸索补天之功的缺漏破绽,或者借道仙家洞天。

    青崖仙境之所以被天狼邪神所侵伐,用意显然也是为了经由吞噬洞天仙家,领会昆仑洲天地造化与玄门仙道法度,从而一举降临昆仑洲。

    至于杜屈偶然获得的狼牙,或许是那位天狼邪神试图渗透进昆仑洲,想要借世间凡人步步精进,推演天地造化之功,从而为它降临世间拓开通途。

    只是这种推演进程,完全不将尘世信众的生死放在眼中,杜屈也因为邪神之力而产生妖变,形体畸变更甚,所修邪术错漏不全,应该也是因为推演有偏所致。

    赵黍看着杜屈,此人可怜可鄙又可恨,如同自己的反面一般。只不过赵黍自己遇到的是灵箫,受仙家妙法指点,而杜屈则是遇到不怀好意的天外邪神。

    世间的成败得失往往就是如此,一个人发端之处,就已决定大体方向,若是立足根基有偏,那未来成就想要重新导正,往往无比艰难。

    这也是绝大多数仙道传承禁绝邪术的原因,若是门人弟子根基有偏,未来修为越高,行差踏错的可能就越大,为祸也越深,以至于牵连宗门传承。        …

    而一旦到了杜屈这种程度,害人害己、邪毒入髓,已经是无可挽救。

    赵黍懒得多费唇舌,所以干脆用上搜魂之法,可惜他并未发现杜屈与邪神天狼的直接往来,既非托梦相见,也不是传音入魂。

    “所谓指点,完全就是放任自流。”赵黍抬手虚招,戴在杜屈脖子上的狼牙吊坠被隔空摄来,他能够感应到狼牙本身近似于昆仑玉这种天材地宝,蕴藏着纯粹不杂的气机灵韵,会顺应佩戴之人而有所感应。

    也就是说,这枚狼牙之中并没有传授驱使行尸、召遣阴魂的法门,它只是让杜屈能够灵光一现、有所启悟。

    虽然杜屈在后来行走江湖,也偶然接触到其他术法,但他本人从未拜师入门,全凭自修自悟达到如今成就。

    若论术法本领,杜屈此人当然不能跟如今赵黍相提并论,可是面对精进不少的丁沐秋也是稳占上风,放眼世间,不可谓不高明。倘若再假以时日,这杜屈说不定还真会成为一方祸害。

    “难怪当年铁公找不到你。”赵黍端详着狼牙:“此物能够混淆天机,天狼邪神显然不希望此物被人发现。衡壁,你怎么看?”

    衡壁公现身一旁,皱眉道:“的确是那邪神之物,当年真君与之斗法,也曾使得邪神爪牙崩碎、毛发飞散。即便邪神有狼犬之貌,散碎的爪牙毛发也不可视为寻常之物。”

    “你的意思是,这枚狼牙依旧是邪神的一部分?”赵黍问。

    衡壁公瞧了杜屈一眼:“邪神借此人窥测天地造化,狼牙想必与之勾连不绝。”

    赵黍眯眼沉吟道:“也就是说,我可以借助这份勾连,追根朔源找到邪神所在?”

    “请师君务必谨慎!”衡壁公拱手劝阻道:“当年邪神凶威极盛,即便与真君斗法有所损伤,但其强悍不可小觑。弟子担心贸然感应,反而会落入陷阱。”

    “的确。”赵黍一点头,直接施展一道强力禁制封存狼牙,将其隔绝起来。

    “你、你做了什么?”此时杜屈缓缓醒转过来,赵黍施展搜魂之法,他也同样体会到一生经历再现的感觉,仿佛是把人扔进筛子里滤过,若心神不够坚定,这个过程极不好受。

    赵黍言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位天狼邪神根本不曾将你放在眼里?对它来说,你比一粒沙尘还要渺小。”

    杜屈沉默没有说话,赵黍明白,他自己是清楚的。对杜屈而言,世上充斥种种不公,一切美好都与他毫无关系,天狼邪神的恩赐,不过是他用来报复世人的手段罢了。

    在杜屈的记忆中,不乏谋害他人、杀戮无辜的举动。甚至为了满足扭曲欲望,被他掳掠之人,无论男女,只要外貌形容越好看,生前遭受的折磨便越惨重,乃至于死后亡魂也不放过。

    赵黍无言拂袖,大法力好似柔和清风吹过田野,没有惊天动地的威能激荡,杜屈身形就此化为灰尽,彻底魂飞魄散。        …

    “师君是打算对付那天狼邪神么?”衡壁公问道。

    “我有预感,将来我一旦飞升,必然要面对这尊邪神。”赵黍抬头仰望,阴雨好似因为他的目光而自然止息,显露出湛蓝天空:“青崖真君殒落至今百年有余,那天狼邪神或许伤势严重,但应该有所恢复。他曾重创青崖仙境,我飞升之后,它恐怕会有所感应。我就算不找它,它也会来找我。”

    “师君得天庭众仙青睐,日后登临天帝之座,那天狼邪神想来不是对手。”衡壁公言道。

    赵黍笑了:“当年青崖真君也是有天帝之资的,他没做成的事,我也不敢妄言必定能成。”

    ……

    难得出关下山一趟,赵黍没有急于回山,像他这等境界,清修也不只是独守山中。

    既然得知北疆有妖邪肆虐,赵黍便转道前往北疆,未必是要主动出手,更多是游历一番,鹭忘机也与他一同。

    至于丁沐秋,她返回后与几位义军首领商量一番,果断前往有熊国,经由上景宗向有熊国朝堂君臣转达求援之意。

    有熊国经过这些年休养生息,的确打算一统东土,并且开始陈兵边境,等待出兵时机。

    昆仑五方之中,中土与东土皆是富庶膏腴之地,昔年东胜都之繁华,犹在帝下都之上,如果能够一举吞并东土,对未来在别处用兵也是莫大助益。

    而且相比起当初强攻九黎国,对南土部族蛮夷还要行羁縻之制不同,东土久历王化,衣冠礼法与中土一致,也不像西土那样遍布戎狄,未来整顿起来也便捷得多。

    尽管有熊国赞同出兵,但具体运作起来也要耗费时日。实际上在丁沐秋第一次出使有熊国后,足足过了将近一年,有熊国才正式派兵越过边境,开始征讨东阳国。

    如今的东阳国早已不能与华胥国鼎盛之时相提并论,可谓是千疮百孔,衰败得无以复加。与南边赤云都的多年鏖战,早已磨尽东阳国将士锐气,北边义军流寇风起云涌,戎狄兵马不听调遣,使得朝廷号令根本不能传达各地。

    因此当有熊国大军一路向东,并未遭到多少勐烈反抗,许多地方干脆是传檄而定。就连昔年为抵御有熊国而设的拒洪关,在被围困了半个月后,守将韦修文也主动开城投降。

    东阳国的溃败来得如此之快,开战不到一个月,有熊国和赤云都的兵马就已经在新都城外会师,并且派使者进城劝降,可惜结果是使者头颅高悬城头,用意在明显不过。

    但两支兵马没有急于攻城,而是保持围困,应是打算坐视城中存粮耗尽。

    战事还没结束,有熊国就已经与赤云都开始商议未来安排,两方都不希望彼此攻伐。但赤云都这些年经营得有声有色,尽管未立国号,但将校官吏、户籍民册、典章制度、税赋赏罚,可谓是一应俱全,已经跟一个完整国家没有太大差别。

    考虑到当年华胥国对待赤云都的做法,如今有熊国自然不能赶尽杀绝,而是跟赤云三老商议具体安顿之法,尤其是对于赤云都内的官吏将领,几乎都加以保留。

    对于赤云三老,有熊国更是立刻拿出紫袋金符,以表尊崇,并将苍梧岭方圆五十里山林直接封给赤云三老,作为重立宗门、延续传承的道场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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