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那羊头戎人赶紧呵斥道:“放肆!你这等贱民也敢冒犯吾王!”
百相王上下打量那名月轮城女子,肌肤如脂膏一般白润光洁,以他那超凡眼力,可以看出烈日照耀下,曼妙胴体微微渗出汗珠,经过凹凸有致的躯干向下流淌,他露出一丝笑容:“哦?不知本王如何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了?”
那月轮城女子虽然赤身露体,脸上却是毫无惧色,从容详述:“月轮城地处要冲,无数财货在此往来互通,本是利人利己。百相王若是将其夷为平地,各地财货不得沟通,万民生计堪忧,瑶池国也等同少了一笔赀税,如此可称目光短浅。
而小女子贫贱之躯,哪里比得过百相王无双勇力?本欲进逆耳忠言,结果反遭杀害,此举并不能让百相王增添半分武功,只会有损威名。世人倘若得知,都会取笑您空有蛮力,只能听进谄媚之言,如此可称心胸狭隘。”
“女人,激将法可未必能保住你的性命。”百相王抬起手中鎏金颅碗,一旁侍女主动斟酒。
“百相王乃西土霸主,未来要将昆仑洲收入囊中,我们月轮城愿意以家资投献,助百相王成就霸业。”那女子笑容甜美,轻施一礼。
“待我踏平月轮城,这些财货也是我的。”百相王淡然道。
那月轮城女子言道:“金银财帛如流水一般,若是只有囤积聚敛,便成了死水一潭。唯有于市井中往来周转,方能收获利益。百相王想来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百相王闻听此言,哈哈大笑:“说穿了,你们无非是想依仗我的权势,好将生意做得更大。”
“小女子不善言辞,让百相王见笑了。”那女子言道。
“不善言辞?”百相王问道:“有这等见识胆魄,你可不是一般人。月轮九姓,你是哪一家的?”
那女子伏地跪拜,阳光照在她纤秾合度的腰臀上,十足诱人:“小女子康桑,家父乃康氏族长。”
百相王嘴角一提:“康氏?我听说你们家前两年生意不顺,折了一大笔钱财与护卫,没想到已经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
康桑抬头笑道:“能够侍奉百相王,乃我康氏之幸,怎会有凄惨之感?”
百相王露出欣赏表情,缓缓从王座上站起,抬手扯下衣物,朝着康桑迈步走去,每踏出一步,露台上似乎也随之震颤。
原本康桑前来觐见百相王,就是存了献身示诚之意,但是看见对方那魁伟雄壮的身躯,心底里还是生出一丝恐惧。
康桑自知无处可躲,她像是幼崽一般被百相王抱起,两人毫不避忌,直接在露台上行男女之事。
正当百相王兴致高昂、将要播撒雨露之际,忽然动作一顿,抬头望向东方天际,目光深邃。
康桑几乎被折腾得无法喘息,此刻勉强清醒片刻,见百相王停顿不动,强撑笑脸说:“为何……”
“安静!”百相王神色语气顿时严肃起来,全神贯注东边天际,喃喃自语道:“居然是这样?居然还能这样?”
康桑感觉十分难捱,只得说道:“小女子经受不住吾王雄威,恐有损雅兴,不如让其他秀女为吾王助兴?”
百相王却没有抽身而退的打算,随口问道:“你可知晓赞礼官?”
“知、知道,他们是天夏朝供奉的术者。”康桑蹙眉言道:“据说当年为了拦阻玄矩,赞礼官纷纷殒命于帝下都。”
“不,还有余孽。”百相王微现怒意:“先前我就听说了赞礼官传人使孛星逆回之事,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康桑身子一抽,勉强问道:“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有赞礼官试图恢复天夏朝的纲纪法度!”百相王越说越怒:“而且我还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纲纪法度中有梁韬插手的痕迹。”
“梁韬是……昆仑顶峰、之一……他或许、或许有什么图谋,也说不定。”康桑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普通女子哪里经受得住百相王如此摧折?
“昆仑顶峰之一?”百相王怒意更盛:“昆仑顶峰只能有一个人!”
康桑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短促的哀鸣气声。
直到百相王发泄完毕,康桑宛如破布般扔到地上,汗出如浆,失神抽搐。
“传下话去,加紧神宫修建,死多少人都无所谓。”百相王对那羊头戎人说道:“这个女人暂且留下,先放月轮城一马。”
“遵命……吾王,羯霜戎近来又跟我们讨要血肉,不知要如何应对?”羊头戎人挥挥手,让其他侍女将半死不活的康桑抬走,他很清楚,被百相王弄得越惨的女子,实则越受宠爱,可惜这种宠爱终究往往十分短暂。
“打开温岭以南的关口,放他们进来吃人。”百相王重新披上衣物:“那一带贱民最近结坞自保,不肯缴纳赋税,已经不是一般的贱民了,必须要出重拳!直接让他们见识一下羯霜戎,被吃个七七八八,那些贱民自然会乖乖听话。”
羊头戎人也露出喜悦表情:“吾王圣明!”
百相王挥挥手赶走露台上众人,他望着东方天际,表情越发暴戾:“梁韬,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
……
马车缓缓停下,赵黍尚在内中闭目养神,荆实在外挑开帷帘,言道:“地肺山外围有大军驻扎,马车恐怕无法靠近。”
赵黍没有说话,同在车厢内的姜茹惊疑道:“难道国主已经派兵围攻地肺山了?”
荆实微微摇头:“我未见刀兵交锋。”
“此地离地肺山还有多远?”
“大约还有三十里。”荆实言道:“如今地肺山外围兴修了八座石堡,大军日夜监视,侦骑往来频繁。”
姜茹神色凝重:“看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这时赵黍开口说:“继续驾车前行,不用理会阻拦之人。”
荆实只是看了赵黍一眼,然后点头称是。姜茹见他眼皮都不曾抬起,问道:“你是打算硬闯进去吗?”
“是。”赵黍直言道:“此时已经没必要犹豫。”
姜茹则说:“我只是觉得,完全可以施术掩藏身形,飞天前往地肺山,寻常兵马根本无法察觉。”
“没必要。”赵黍抬眼道:“最后这段路,我不需要再遮遮掩掩。阻我前路者,好生掂量自己的性命。”
姜茹一时无言以对,她发现赵黍此刻神态言行,跟梁韬越来越像了。
在布置完角虺窟坛场之后,赵黍便启程返回东胜都,这一路上并无阻碍,或许是同行的荆实等人替他把潜藏威胁扫除干净了。
赵黍的心境也确实渐渐转变,他已经开始承认自己卑劣不堪的那一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既然坛场地盘已经完备,那自己就没必要再伪装下去了。何况虚舟子一死,定然会惊动朝廷,自己与姜茹相处日久,别人要是稍微用心琢磨,也会对他有所猜疑。
驳马香车一路疾驰,很快便有一队侦骑从远处赶来,大声喝止。荆实手按剑柄正要动杀,后方马车中却有符咒飞出,平地生出狂风,将骑手掀飞马背,掉到远处水塘之中,摔得痛呼不止。
姜茹看到这情形,扭回头来望向赵黍,看出他仍然存有几分仁慈,不愿意滥杀无辜。
马车赶往地肺山的路上,先后遭遇了几波轻骑阻拦,但是都被赵黍或飞符生风、或划地成壑,轻而易举将其甩脱。
隐约能看见崇玄馆山门时,几重帷帘纱帐从天而降,阻前途、断后路,立地化为结界,将马车困在内中。
“来者止步。”
五名彩衣女修翩然而降,为首之人乃是羽衣阁越青。
马车之外,荆实毫不犹豫,直接挥动墨剑,剑影纷纷而出,撕破第一重结界之后,剑影攻势顿时大减,无法继续突破。不等荆实再发攻势,方才撕破的第一重结界又转眼弥合。
“不必空耗气力了,此乃不解天罗罩,你所施术法,都会被收纳转化。”越青敛衽言道:“你们擅自囚禁了贞明侯,还请速速将他放还。若能就此俯首归顺,可保生机退路。”
荆实倒持墨剑,神色清冷、一言不发,越青见状轻轻一叹,望向马车放声说:“贞明侯,如果你是自愿投靠崇玄馆,难道不会让馆廨尊长、往日同道失望么?此时悬崖勒马,尚可改过自新,大家也不计较你行差踏错。”
“既然你们已经清楚,何必多言?”赵黍声音从马车中传出,语气冷淡。
越青轻声浅叹:“贞明侯,你还年轻,切莫受奸宄之徒蛊惑,毁了自己的根基前途。国主、张首座,还有许多人都希望你能及时回头。”
赵黍笑了一声:“越道友,你所谓的奸宄之徒,不知是指哪一位?”
“国贼梁韬!”越青坦率直言:“梁韬此人弄权欺君,仗左道旁门之伎俩,凌驾众生、侵害万民,早已是罪不容诛!贞明侯深受君恩,应怀匡扶国家之志,上报君王、下安黎庶,怎能为虎作伥?”
“这套话背得不错。”赵黍随口一句:“只是这些话,你自己信么?”
越青言道:“羽衣阁为陛下监察百官僚属,自然深信此理。”
“哦,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赵黍知道羽衣阁并非是单纯为了织造衣物而设,不过这帮她们负责为国主监察百官一事,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朱紫夫人是当今国主之师,深受信赖,负责这种机要秘事可谓理所当然。
“贞明侯,我们清楚,你过去与国贼梁韬一直有暗中往来。”越青说道:“他派到你身边的姜茹,不过是美色诱惑,你可知晓此女原是山野狐妖?”
“哦?既然知晓我过去与梁韬有所往来,为何不早早出言劝阻,偏要等到今时今日才挑明?”赵黍冷笑问道。
“那是因为我们相信贞明侯,相信你不会被轻易蛊惑。”越青回答说。
“既然如此,为何要设下结界困阻?”赵黍说。
“贞明侯又为何不愿现身呢?只要你肯出面,我们立刻打开结界。”越青朝身后同门悄悄挥手示意,众人暗催法力,十足戒备。
“尽是虚妄之言。”赵黍言道:“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话声甫落,虎威神将从天而降,正好落在越青等人身后,宛如一座铁塔砸落地面,激起尘浪四溅,惊得羽衣阁众弟子匆忙飞身回避。
虎威神将抡动斧钺,金风呼啸,锋芒掠地,五名羽衣阁弟子联袂施术,扬动广袖,化出千百丝光,经纬纵横、交错交织,从四面八方缠住虎威神将。丝光看似纤细,实则坚韧非常,足可勒断金铁,虎威神将动作也一时受制。
“贞明侯,你难道真要执迷不悟吗?”越青焦急道:“梁韬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弃明投暗?”
“好处?他没给我什么好处。”赵黍仍旧不现身:“他给了我无数难题,他给了我饱受磋磨的机会,他给了我舍弃独私欲求的道路。”
越青完全听不懂赵黍话语,急切道:“既然如此,贞明侯何不抽身而退,享公侯之荣华、保仙家之福缘?”
“你不懂。”赵黍发出重重叹息:“你们果然不懂!”
“不好,快退!”
越青听出赵黍话中杀意,急忙招呼同道回避,雷霆箭煞几乎同时落下!
一时间,狂雷散大音、惊电照平原,不解天罗罩轰然粉碎,雷霆余波向外宣泄,越青几人被直接震飞。
羽衣阁众人只觉筋骨酥麻、气机紊乱,跌落远处水田之中,艰难挣扎,原本一个个尘外仙子的模样,此刻浑身裹满泥浆,狼狈不堪。
即便雷霆箭煞威力如此强悍,但结界内一切事物丝毫无损,荆实赶紧催促驳马,驱车直奔崇玄馆。
越青从泥水中走出,她望向马车的目光带有几分失望:“此等修为法力,却偏偏要投靠崇玄馆,当真是自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