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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仙品分高下

    衡壁仙将并未逗留太久,他担心受赵黍召请显形,会被梁朔察觉,另外嘱托两句之后便消散无踪,剩下一团飘散香气,溢满室中。

    “这开什么玩笑啊?”赵黍坐在床上,心中惴惴不安,一直在回想方才了解到的事况。

    “洞天崩毁、仙家殒落,如此天外邪神绝不寻常。”灵箫言道。

    赵黍答应了衡壁不将秘密外传,可这并不妨碍灵箫全程旁听。

    “我还是头回听说有这么厉害的天外邪神。”赵黍皱眉不止,衡壁所言已经远远超出他理解之外了。

    “天外有天,你境界未到,不必忧心于此。”灵箫显形而出,拂袖摆弄烟气,化出云床轻卧在上。

    赵黍稍稍调息,摒除不安心念:“也对,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只不过梁韬能够代替青崖真君、总制洞天仙境,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开辟洞天的仙家,未必就是主治洞天之人。”灵箫指尖虚引烟气,结成宫阙之状:“上古之时有仙家开辟洞天后,无心长留其中,或是游历诸天、或是隐现红尘,洞天便交由仙官主治。”

    赵黍点头说:“洞天主者,我也知道这个说法。不过按照仙经所述,主治洞天者,也是得道仙真吧?”

    “不错。”灵箫细细解释起来:“药分良莠、仙有高下。形神俱妙、开辟洞天者为高真上仙,有真君、元君之号;上升洞天、开府设院,或称仙卿、真妃,是上仙之次,亦可主治洞天。

    再往下,往返洞天、行游名山是为中仙;封掌一山、驻世长生,或总领福地、统摄鬼神,是中仙之次,近世以来也有地仙之名。至于辟谷绝粒、日中无影之流,当属下仙;若是尸解蜕质、经历太阴,便为下仙之次。”

    赵黍大开眼界,他过去出于尊敬,偶尔口称“灵箫上仙”,没想到还恰如其分。以灵箫能够独力开辟洞天来看,她确实可算是高真上仙了。

    “洞天主者虽能类比凡间帝王君长,却也大有不同。必须要以自身修为气机与洞天法度相勾连,由此方能调度洞天之中千真万圣、将吏兵马。”灵箫继续说:

    “无论洞天规模景物如何,总归是法天象地之功开辟而成,中下仙品即便得了符诏点化而升举,也无法宰御洞天。那梁韬能够总制青崖境,想来是洞天法度被邪神动摇。但其人修为也不可小觑,总制洞天之功,可比召遣法箓将吏要困难得多。”

    赵黍回答说:“梁韬一直担任崇玄馆首座,公认是华胥修士第一人。”

    “此人既然取代青崖真君总制洞天,起码也是中仙之次。”灵箫提醒说:“尤其是修为气机与洞天勾连,哪怕青崖境崩毁大半,他依旧可以随时吐纳洞天清气辅助自身修炼。”

    赵黍思量道:“这么做岂不是占尽洞天之妙、壮大自身?”

    灵箫回答:“确实如此。不过听仙将衡壁所言,昔时梁氏后人也只有梁韬能感通洞天,仓促之际,若要保住剩余洞天仙境,只能由梁韬充当洞天主者。”

    赵黍敲着真形符牌:“仙将衡壁似乎对梁氏上下颇有微词,抛下洞天仙将不做,一心要转为尘世地祇,这算不算自削位业?”

    灵箫拂袖,烟气变化成将吏罗列成行的样子:“法箓将吏合乎洞天气数,梁韬持身用心若是与法度不契,将吏自然不喜。哪怕世间凡人相交,尚且要志同道合,否则便是话不投机。彼此不合还要受其驱遣,换做是你,愿意吗?”

    赵黍打了个激灵:“不愿意。”

    “那不就是了。”灵箫神态清冷:“不过能把一位受真君点化的仙将,逼得宁可寻找外人也要设法脱身,梁氏算是将仙祖余荫挥霍干净了。”

    “我要帮这位仙将衡壁吗?”赵黍问:“虽然我很乐意看梁公子吃瘪,但总觉得这事不太妥当。眼下尚在剿匪,这位仙将就是崇玄馆震慑宵小、斩杀敌首的关键。而且我要真的帮了衡壁,必定惹来梁氏的报复,到时候别说进入崇玄馆了,怕是连怀英馆也会受到莫大牵连。”

    “这事不必急于当下。”灵箫说:“你可还记得,梁朔曾言,把九天云台安置到铁公祠,就是他家仙将的提议?衡壁想来早已选中要在铁公祠降附落座,事情若不成,恐怕他不会让梁朔轻易离开铁公祠,梁朔此人估计也乐得在后方安享太平。”

    赵黍点头称是,灵箫接着说:“至于梁氏的报复,衡壁不说,他们未必能发现是你出手。”

    “铁公祠的结界我当初试探过了。”赵黍否定道:“仅凭我的修为法力,估计很难完全发动。除非布置一个规模足够大的坛场法仪,拉上降真馆的人来协助配合,再以辛学姐手上的重晖浑仪为枢纽,强行激发结界……不过这样动静太大,我是回避不了的,梁朔也不会坐视。”

    “衡壁只是要勾连神祠结界,如果有办法让结界自行发动,谁也找不到你的头上。”灵箫说。

    赵黍被这话点醒:“对啊,仙将衡壁也说了,铁公祠结界不是沉寂已久,而是被刻意压制。铁公舍弃法座近百年,神祠结界等同无主,又怎么会被压制禁锁呢?”

    ……

    “赵符吏为何突然要打听方老爷的消息?”

    郡府衙署之中,王郡丞与赵黍交谈,知道赵黍来意后不禁询问。

    “就是好奇。”赵黍摆摆手:“王大人您看,地方上有这么一位财主富绅,在剿匪一事上贡献良多,跟人家搞好关系再寻常不过。听说为了弥补方老爷额外税赋,王大人打算将星落郡几处矿场交给他?”

    王郡丞回答说:“不错,前些日子,朝廷批复已经下来了。星落郡经历匪患,许多县乡人丁大减,特别是大量矿工从贼,过去朝廷管辖的矿场,很多都没法经营了。只能效法古人,暂解山林盐铁之禁,委托本地富绅操持。目前安排是开放十年,等星落郡有所恢复了再收归朝廷管辖。”

    赵黍见过北边县乡的凋敝状况,也不反对王郡丞的做法,于是说:“既然如此,我更要和方老爷打交道了。说不定未来怀英馆的生财之道就落在这上面。”

    王郡丞不禁捻须笑道:“赵符吏当真不同凡响,身为馆廨生还要考虑财帛货殖之事。”

    “没办法啊。朝廷每年调拨财帑有限,馆廨周围的百姓无非供奉寻常米粮、布帛、炭薪,修士真正所需的诸多法物灵材,还是要靠自己去挣。”赵黍两手一摊:

    “其实我已经有大致想法了,先是为朝廷官军打造符兵,如果有旨意颁下让怀英馆专门营造那就更好了。其次是各种简易的符水丹散,我打算直接放开,向市井民间兜售。”

    王郡丞闻言道:“符兵还好说,无非是类似专为朝廷营造采办的衙署职司。不过符水丹散这种东西,达官贵人也是花钱去请。当做寻常货品出售,是否略显……”

    “略显不敬,王大人是想说这个?”赵黍笑道:“过去我也是这样想的,先贤钻研出的丹方咒诀,就这样被我们后人当成货品,毫不珍惜地随意兜售,难道不会遭天谴?

    可是在星落郡这段日子,我逐渐明白,什么仙家丹方、神功咒诀,若不能广惠众人,那就跟架子上积尘落灰的摆设没两样。况且假托法信之名请来符咒丹药,本来就跟市井商贾买卖没多少区别,无非是多讨些口彩名头罢了。”

    王郡丞暗暗赞赏,身为地方官长,他见识过装腔作势、实则孤吝清高的馆廨修士,也见过凭借符咒丹药蛊惑行骗的江湖术士。对他来说,靠着符咒丹药故作玄虚,并不是什么好事,最终都是要靠效验说了算。有用则赏,无用则黜,哪来这么多花里胡哨?

    “赵符吏所图远大,本官尽力协助便是。”王郡丞从书吏手中接过簿册,翻开后说道:“这便是方老爷的籍贯出身,他原是天禄军都尉。天禄军裁撤后,因功授田,来到星落郡安家。”

    “天禄军?”赵黍吃了一惊,这不就跟成阳县那位王庙守同样来历吗?

    “对啊,这年头知道天禄军的怕是不多了。”王郡丞说:“当年天夏式微,原本戍守一方的镇东将军凭麾下将士割据昆仑东土,后来改为天禄军。此军多步卒,兵士选拔严格,披戴重甲之余,还要背负强弩、佩盾带矛,携三天口粮,半天行军百里,方可入选。”

    赵黍心下感叹,连普通兵士都是这样严苛选拔,也难怪王庙守有那种实力了。

    “我印象里,天禄军曾经参与谋反。”赵黍低声道。

    王郡丞感叹道:“其实就是五国弭兵之后,要将过去归属不清、名号错杂的各军裁撤整顿,其中牵连利益甚大,天禄军中多有骄兵悍将,确实少数人闹了起来。不过很快就平复下去了,像方老爷这样的,根本就没参与,早早在星落郡安家立业。”

    离开郡府衙署,赵黍前往方家大院,一番通禀后被迎入前厅,方老爷亲自相陪。

    “我听王郡丞说,星落郡有几处矿场打算托付给方老爷?”稍作寒暄后,赵黍问道。

    方老爷笑道:“惭愧,托付这话说得重了。老夫这就是给朝廷打理一下产业,若是经营不当,还要问罪呢!那时候恐怕要让赵符吏见笑。”

    “方老爷可不能这么说,星落郡剿匪若无你倾囊相助,形势难以预料。”赵黍夸奖道:“我倒是好奇,不知目前选定的是哪些矿场?”

    “渔阳县的三处五金矿场,还有白潮县的采石场。”方老爷揣手道:“说实话,一下子那么多产业,老夫也不好找人。”

    “方老爷生意兴隆啊。”赵黍笑眯眯地说:“怀英馆有意采买五金八石,不知道方老爷是否愿意与我们合作?”

    “那可真是老夫高攀了!”方老爷赶紧拱手揖拜。

    “方老爷不必如此。”赵黍相扶说:“此事也不急于一时,毕竟渔阳县新近光复,也要防备贼寇反攻。”

    方老爷闻言两眼一亮,问道:“不知近来前线战事发展得如何了?朝廷官军准备何时再进,光复其余县乡?”

    赵黍问:“方老爷为何问起这事?”

    对方轻轻捶着腰背,言道:“老夫也算半个生意人,不愿见到本地凌乱,匪患一来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赵黍答道:“方老爷有德啊……目前韦将军已经集结好三万大军,分别朝着高岭、长峡两县进发。这两座县城都有大部贼寇盘踞,韦将军不希望他们合兵一处,打算引兵围攻长峡县,以此调动高岭县的贼寇出城救援,然后集中官军围剿这支出城贼寇。”

    “哦?”方老爷若有所思地点头。

    赵黍则颇为自得:“再怎么说,贼寇终究只是贼寇。他们据城坚守或许难克,但在城外野地,面对官军冲击围剿,很难维持阵型士气。只需几轮冲杀,就能把贼寇当鸭子赶。”

    方老爷问:“高岭、长峡两县附近山高谷深,韦将军就不怕贼寇遁入山中?”

    “几万贼寇跑进山里,吃什么、穿什么?”赵黍摇头道:“像啖睛山民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可那些山民数量稀少,即便开垦了部分山中谷地维持生计,日子仍旧难过。大部贼寇逃入山中,给养口粮很快耗尽,届时韦将军再出面招抚,为从贼百姓免罪,很快就能将大部贼寇尽数瓦解。剩余一些硬骨头,大不了由我们这些修士和精锐兵卒进山剿灭。”

    “好谋划。”方老爷点头赞许。

    “还有一事,我只告诉方老爷你,可不要外传。”赵黍眼珠一转,笑容微妙:“关在郡府狱所那个妖人丁茂才,向我透露,他在云岩总舵有几位同修道友。我与韦将军已经与他们暗中联络,让那些修士里应外合,准备联手剿杀赤云都的乱党妖人!”

    方老爷微微一怔,随即挑起大拇指:“赵符吏,真是好计谋啊!”

    赵黍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负手笑道:“嘿嘿,不过略施小计而已,且看那些贼寇妖人如何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