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到这样一位美术大师的赞叹,老郭心里犹如吃了最好的蜜,最美的酒。
他现在感觉,老爷子就像是在夸他一样。
扇子不是我做的,怎么的?但是我兄弟做的啊!也是我们发掘的,要不然,还宝璧蒙尘呢。
周逸先轻轻的抚摸着扇骨:“啧啧,这样的手艺,比我收藏的前朝那几样大师之作,还要精巧,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他看看老郭:“你确定,真是电视上,那个少年做的?这样的工,没有几十年的功夫可下不来。”
老郭点点头:“嗯。”
“你亲眼见他做过扇子?”
“这倒没有。不过说实话,咱们走江湖这都多少年了,一个少年,是不是说谎,有没有实力,那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么。您是没见过他本人,那个气度,那个风范,绝了。”
周逸先摸了摸扇子:“那有机会倒是要见一见,这纸真是桑皮纸?”
“您自己看看啊,说实话,我只能有个模棱两可的感觉,真不真,还得看您这样的专家啊。”
周逸先一边摇头一边笑道:“你这是骂我。什么专家不专家的……嗯!!!!”
就这嗯的一声,周逸先猛的头向扇面上扎了过去,仿佛要用鼻子把扇面戳穿。
他在扇面上仔仔细细的闻着,过了好半晌,这才抬起头,一张遍历岁月的脸上,居然有些苍白。
“这纸……是桑皮纸,可……”
老郭接口道:“可桑皮纸没有这么白的,也没这么细腻……”
“有过,一千年前,桑皮纸就是这样的!”周逸先长出一口气:“桑皮纸制作工艺的流失,并不是在近代突然开始的,而是历经一个很长时间的过程,慢慢的从70多道工序,不断流失到现在的三四十道。这张桑皮纸,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起码有65道工序以上,不然绝不可能有这么细腻!”
老郭竖起大拇指:“要不怎么说您是行家!我那小友说,足足有七十二道工序!”
“那就对了!啧啧,这么好的纸,真是让人不由的想在上面作画啊。还有,这扇面上的字,写了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
“什么?!”周逸先瞪大了双眼:“你说多久?!”
“一个月啊!就那次节目的时候写的!”
“这……立时盈月,墨迹如新,而且字迹丝毫不散,这墨……”说道这,周逸先又提起鼻子闻着。
“应该是上好的松烟墨。我那位小友,不管什么,都非常讲究,不止墨,笔和砚台也不像凡品,让人卓实羡慕。”
“这可不是一般的松烟墨……这里面还加了很多很多其他的特殊材料,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块新安香墨!”
“新安香墨?是什么?”老郭愣住了,他也算博览古书,居然遇到了一个新名词儿。
“这种墨,还有一个名字,你肯定听过——李廷圭墨!”
“李廷圭墨?!那不就是前朝几代的贡墨嘛?!”
“对,李廷圭是南唐著名的制墨人,父子两代都是御用的匠人。他们做出来的墨,坚如玉,纹如犀角,自宋代以来被历代文人推为第一。南唐后主的澄心堂纸,李廷圭墨,龙尾石砚,被合称为文房三冠。曾有人评论道,李廷珪墨,坚能削木,入水中,数月不坏。但自宋代往后,随着技艺失传,一块墨更是价比万金!”
“他那块墨,是什么样子的?”
老郭努力的回忆道:“黑色的,还发亮,有些像黑曜石,我当时还纳闷,怎么一块墨,亮堂堂的……”
“不错,不错!想来定然是他家中秘藏!快,你跟我来!”
说罢拉着老郭,就往外走。
“周老,你带我去哪啊?!我这下午还有事儿……”
“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啊?”
“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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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坐在开往天京郊区的车上,手足无措。
自认见惯了江湖大事的他,此时心中忐忑不安。
原因无他,实在是见的这个人,太厉害。
周冰楠,堪称近代华夏九州丹青第一人,就连几位大领导人,也像他求过字画。
甚至想拜他为师,学习笔墨。
老爷子在战争时期,因为不愿替敌寇作画,曾经自折右手,以整个绘画生涯为代价,近十年不作画,堪称华夏九州的脊梁。
现在流传在世面上的画作,动辄就是千万级别。
比很多古画价值都高。
曾有人笑谈,现在谁能求周冰楠涂鸦几笔,三代人躺平了都吃不完。
又言,老爷子这是还在世,一旦驾鹤西归,所有的作品,都要翻番!
其地位可见一般。
见这样一个人,也实在难免老郭要紧张。
周逸先坐在老郭对面,笑道:“你别紧张,老爷子十几年没见过外人了,平时就是一些老朋友来往。最近几年,那些朋友走的走,病的病,好几年没见过除我和二娘之外的人了,你这一去,说不定老爷子还欢喜。”
老郭苦着一张脸:“您这一说,你猜怎么着?我更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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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兜兜转转,在一座乡间小院停下。
这小院朴素典雅,两扇年代久远的木门,四周全是郁郁葱葱的大树。
门前是一片用来纳凉的葡萄架,架子下一张竹藤躺椅。
这可是天京的郊区!
四周方圆几公里,居然没有楼盘,没有正在建设的工地!
可见这院子主人身份之高贵。
车子在离院子百米开外停下。
周逸先带着老郭步行前往。
边走边说道:“国家本来是安排了人在这保护老爷子的,这几年老爷子年纪大了,惧声,惧响,就撤了。”
老郭听了,深吸一口凉气。
得,感情这里还曾经是个禁区。
“原来都是要登记的,这几年太平的很,也就去了这些繁文缛节。”
周逸先轻轻拍了拍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