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结束后的第三天一早,郎华站在城墙内照例巡视基地内的建设工作。末世之中,处处隐藏着危险,没有人能够在荒野中长时间生存。因此聚集地的安全可靠,是事关生死存亡的头等大事,容不得一点马虎。
虽然现在沙市中尸潮集群游荡的现象还不明显,但郎华还是未雨绸缪地带领众人完善着“狼崖”基地的城防工作。在工人安放好最后一段铁丝网后,郎华便坐在一段锯木上走起了神。
昨天夜里,林文金偷偷找到郎华告诉他:“王德的脑袋里的不是能力晶核。”
考虑到这是从未遇到过的情况,林文金便赶在其他人知道前过来报告。
郎华似乎对此并不惊讶,只解释说王德不是真正的能力者,而是黑衣人顾城的“从者”,不过两者之间并不存在操控关系。这在前世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只有能力者晋升中阶、能量具象化后,才能拥有“从者”。
“从者”又被称为“伪能力者”,是从属于能力 主体的暂时性能力者,需要能力者提前为进化者打下印记,置换部分晶核能量作为催化剂。普通三阶能力者最多能拥有一名“从者”,每次印记的有效期为三天;普通四阶能力者最多能拥有两名“从者”,每次印记的有效期为四天,以此类推……
由于能力 主体的实力强弱不一,因此这样的数据并不准确。同时,只有同阶进化者作为“从者”,才能发挥出能力 主体的最强实力。
林文金的话让郎华紧锁眉头。他早该想到的——“引力”就该是“重力场域”衍生的从属能力。而王德这帮人一直以来都在秘密基地里畏缩不出,哪里有获得晶核、觉醒能力的机会?
“这个顾城好像知道不少东西。”林文金看到郎华的样子,便不禁叹气道,“希望这样的人、这样的势力,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但愿吧”,郎华摇摇头不再多想,“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前世光明会就是一个谁都惹不起的庞然大物,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郎华也有自己的难处。
上次的昏迷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虽然他借此晋升三阶初期,但却在醒来后感觉到了一种瓶颈。就好像在郎华身体中有什么是不完整的,因此制约了他的实力发挥和发展。或许在此之后的晋阶……都会变得无比艰难。
他没有告诉别人——他的第三个进化能力“晶核领域”已经用不出来了。
由于进化能力和能力者本身息息相关。当能力者的某一部分发生严重损坏时,进化能力也可能因此产生暂时性或永久性受损。
若非领域型能力附带的“感知”效果仍在,他几乎以为晶核领域已经完全失效了。
能力觉醒以来,郎华第一次失去了他最大的底牌。晶核领域的“时空凝滞”效果被锁定,或许只有破阶时才能解开。
“报告首领,人已经来齐了。”
小黑子穿着偏大的野战军服跑到郎华跟前,敬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
郎华这才从沉思中醒转过来,回礼笑道:“入列吧,记得下次要叫副城主。”
“是,首领!”
“……”
郎华随后登上高台,面向下方整装待发的人们,大声宣布道:
“目标军火库,出发!”
……
一个月前,沙市中心城区糖果KTV。
夜幕深沉,淡金色的灯光将吧台处渲染得流光溢彩。样式古典的棕褐色墙面上,一个又一个的壁灯不断发散出昏暗的光线,将走廊深处徐徐点亮。在持续的静谧中,间或有一声奇怪的嘶吼,像是焦躁不安的野兽,又像是无间地狱中的恶鬼。
仔细听去,郭奇这才发现四周都是低沉的喘息,像是在黑暗中藏了无数的人。不……那些已经不能算作人了。门厅处的水磨石地板上满是玻璃残渣和破碎的人类肢体,这里是一块头皮,那里是一截小腿骨,无不在时刻提醒郭奇——十天前这里曾发生过怎样惨烈的一幕。
墙壁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已经将其几乎涂满。透过暗红色干硬的血迹,似金似红的光线填满了整个大厅,映在郭奇脸上,将那一丝心惊胆战显露无疑。
即便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番景象,他还是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浓郁的血腥味透过鼻腔直冲大脑,让郭奇几乎窒息。最终他绕过吧台,在货架上伸出一只手摸索着。
“是饼干!”郭奇看着手里拿回来的苏打饼干暗自振奋,急忙再度探出手去。
“咔嚓。”塑料包装袋被挤压的声音,在安静的黑夜里格外明显。
郭奇的大脑一瞬间完全空白,牙齿打颤、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坐在地面上。这一瞬间,他想到的是‘降临夜’里被黑尸咬断喉咙的那个女孩,想到的是温热的喷了他一脸的鲜血。这一刻他不敢再犹豫,果断将抓到手的东西塞到怀里,就急忙连滚带爬地向另一条走廊深处内奔去。
“踏踏踏”的脚步声不断响起,随着“哐当”一声关门而终止。郭奇终于回到了储藏室内,他大口喘着粗气,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很久,才如同死鱼般滑倒在墙角处。
“看来黑尸没有跟来,真是万幸……”郭奇心中振奋,下一刻低头一看,却又变成了泄气的皮球。
两包苏打饼干、一包薯片,这就是他冒死抢回来的东西?饼干也就算了,可薯片这东西只是包装硕大,里面90%都是没有用的惰性气体。如果不是饿极了,他才不会在夜里溜出去找吃的。虽然KTV里也有灯光,但总归是要比白天可怕得多了。
储藏室中没有开灯,但有一只LED被放置在货架上发散出微光,几天来人们的手机轮流充当着移动电源。晚上他们不敢开灯,只有白天时日光才能透过半地下室的一扇窄窗照射进来。但绝对的黑暗让人惊恐,尤其是在食物所剩不多后则更是如此。
此时水果刀就放在脚下,郭奇背靠着房门撕开包装,伸手将饼干和薯片塞进嘴中大嚼,一边吞咽一边还留意着房间一角的其他人。那几个男人与他同为年富力强的青年,是他潜意识中的最大对手。
食物只有吃到肚子里才不会被抢走,这是这段时间来,所有人学到的第一条末世生存法则。
垫好肚子后郭奇才感到镇定下来,他环视着在场的其他人。降临夜后躲进这间储藏室的只有五男三女八个人,除了他胆子大能吃饱外,其余人脸上均是菜色。
郭奇笑一笑,走到一个女人面前,扔过去半包饼干。女人当即双手捧起包装袋大口吞咽,却因为吃的太急忍不住咳嗦两声。
“啪!”
郭奇抬手便给了女人一巴掌,他是力量型的进化者,这一巴掌几乎将女人抽翻。女人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浮肿起来,但仍然可以看出姿色不错,是个灾变前不多见的美女。
“臭女人,吃慢点会死?”
或许是这种吃相让郭奇想起了自己的狼狈,想起了自己的喉咙被没嚼碎的薯片扯得生痛,于是他恶狠狠地揪起女人的头发拖向角落里。女人吃痛,却也没放开手里的饼干。另一个女生看向她,眼神中有渴望也有遗憾。
“妈 的,吃你妈吃,看老子这次不干 死你这个骚货!”
不久后,货架之后、房间的角落中,渐渐传来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和呻吟……
你情我愿的交易,不会有人说什么不是。而且人在这种风声鹤唳的环境中,如果没有途径宣泄恐惧,就会很快疯掉。
看到那几块饼干被郭奇和女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净,其他那几个男人这才无比遗憾地扭回头去。他们不像郭奇一样有水果刀,唯一的武器是货架上拆下来的铁棍。十天以来,他们也曾数次外出寻找食物,但都没敢走出太远,只是围着储藏室附近的几件包厢打转。
虽然这里缺少食物,但总归是一个安全的避难所。出去了,天知道外面还会有些什么。人类是一种特别能麻痹自己的生物,只要没有被逼到死角,只要还有苟活下去的机会,就不会轻易冒险。这个时代已经和平了上百年,不知武力至上、战乱频发的的中世纪,没有人不惜命,没有人不怕死。
黑尸的生命力前所未有的顽强,不破坏大脑就无法杀死。因而郭奇比之他们有着天然的优势。
“降临日”当晚,这些人跟着张诚躲进这间储藏室中,暂时安全了下来。但KTV里的那些果干鱼片和新鲜水果一般都是现 货,不会存放在这种地方。在这里除了满满一货架的酒水饮料,就只剩一大袋散装的五香瓜子。
八个人对食物的消耗速度很快,瓜子搭配饮料并不足以填饱他们饥肠辘辘的肚子。他们很快将主意打到了附近的几件包厢上。原因很简单,来KTV唱歌的人们基本都会点单一些小吃,他们完全可以去挨间搜索,找到一些能吃的东西。
三个女人不敢出门,男人们也只愿意在白天出门搜索。
这种时候,不再有人讲求什么平等和共享,谁找到吃的就是谁的,没有胆量的就只能挨饿或者拿身体作为交换。
三个女人中,安阳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她的眼睛很大、琼鼻高挺,红润的嘴唇饱满性感,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黑色的露肩纱裙下身材凹凸有致,有一种掩盖不住的青春活力。安阳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完全是个高校学生,让人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做着这样的工作。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男人们才会有一种玷污纯洁、践踏美好的畸形快感……
三个女人中,安阳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到男人们压迫的那一个。
因为她和张诚坐在一起,因为张诚手中也有一把刀。
张诚是第一个敢出门搜集食物的人,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把刀。没人敢于招惹一个手上有刀而且有能力出门找来食物的人。灾变之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发生了进化,没有人清楚另一个人的底细,因此多数情况下都在互相提防,争斗反而少了许多。
黑漆漆的储藏室大约有二十多平米,塞了三个货架和八个人后并不显得拥挤。房间西南角还有个工具间,如今成为了人们的临时厕所。他们还保留着身为现代人的自觉,自觉远离着排泄物堆积的位置。
几个人间互不熟悉,各自蜷缩在一个个角落中彼此远离。其中有五个是不同包厢的顾客,剩下三个女生则是KTV里提供陪唱服务的“公主”。或许因为是被张诚救了一命,安阳几天来一直和张诚坐在一起。张诚另一边不远处的,是他另一个部门的同事王虎,算不上熟悉,但总比陌生人要强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或许郭奇正冲刺到了最后阶段,狭窄的空间内女人压抑的叫声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角落中张诚半坐着将头埋在胳膊间安睡,假装听不见那些靡靡之音。
张诚的气息并不平稳,所以离得最近的安阳很快发现他在装睡。
“喂,小男人。你没睡着,对么?”
幽暗的空间内,安阳的眼睛发散出莹莹光亮,近距离看去竟有些俏皮。
“喂”,安阳趴在张诚耳边小声道,“我们就快死了,你……想不想试试?说真的,不收你钱。”
“没必要。”张诚头也没抬继续装睡。
安阳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是一个放荡的女人?”
女人的好胜心总是非常奇怪,让人总感觉她们是男人以外的另一种生物。尽管没在安阳的话音里听出丝毫怒气,但张诚还是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眼睛,语气认真又十分诚恳:“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生存的方式,没与必要挂上任何标签。不用为别人解释,也不用分出什么对与错,仅此而已。”
或许是两张年轻的脸蛋离得太近,安阳急忙缩回黑暗中去,雪白的脸颊因此染上一抹红晕。
她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是的。”
张诚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干脆利落,让安阳有一瞬间的呆滞和错愕。她转过脸来,黑暗中却看不清张诚的表情。
安阳的眼神忽然有些黯淡,良久之后悠悠问道:“能说说,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她啊”,张诚这时候仰起头来,似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搜肠刮肚寻找着合适的词句,来描述他的心上人。
这时候安阳没有出声打扰,静静地等待着张诚的回答。
“她是一个天才,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优秀的女孩子。”
“她的身份高贵,家族势力更是庞大,属于我努力十辈子都高攀不上的那种类型。”
“两年前我们在一次峰会上相识,之后也通过几次书信。”
“这场灾变突发,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不知道她是否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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