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丞听着,也渐渐明白太子这个人的问题了。
好名。
举凡遇到能在文人这里博个好名声的事,他都想干。
这本来不算什么坏事,储君有好名声才是要紧。
问题是如今这个朝堂乌烟瘴气的,不是你想要好名声就能要的。
皇帝不服老,本来就有点容不下你。
你还要收买人心,岂不是更叫皇帝容不下了?
太子这边呢,他也苦。能做的事有限,一个储君他要太没有存在感,那追随他的人就更少了。
两难啊。
所以说做太子年头长了,真是危险。
苏南丞午膳时候跟马大人陈安几个坐一起。很显然,郑丰田郑大人与他们不是一路。
陈安一边吃一边道:“今儿他不给殿下面子,殿下当时那脸色都不好了。”
马大人笑了笑:“殿下最是宽和,不是什么要紧事。”
很明显人家能干啊。不光能干,太子殿下东宫里,可还有一位郑良媛呢,很是受宠,那便是郑丰田的堂妹。
“南丞怎么不说话啊?”马大人问。
“许多事下官都不太懂,听着长见识。”苏南丞道。
“哈哈哈,你这小子。”
“嗨,马大人您还不知道?南丞心里不痛快呢。显州这事他一直想着呢,如今办成这样……”陈安摇摇头。
马大人看苏南丞,半晌后拍他肩膀:“你还年轻,以后就明白了。”
午膳后,陈安对苏南丞道:“你想好好在这里过下去,就要收起那些无谓的心思。你呀,还是年轻,经历的太少了。”
苏南丞没说话,只是拱手低头,表示听到了。
陈安也好,马大人也好,他们两个都是正经的科举出身。
陈安四十多,是个从六品的左赞善,显然想更进一步也不容易。
东宫属臣说来风光,其实都没什么实权。
可转念想,他正经科举出来的,混了二十年了,也只是从六品。没什么出身和依靠,他们每一步都走的很不容易。
自己靠着家里的打点,才十四岁,就已经是九品,看似低,可这已经超过多少读书人了。
所以,在他们眼里,自己真的很天真吧。
傍晚时候,从宫中出来。
就见有人在宫外候着。
正是骆川贤跟前的人:“小苏大人,您可叫小的好等。我们家小侯爷请您去府上呢。预备了席面,这就请吧。”
苏南丞着实意外,这位小侯爷做事是真随性。
“要不,我先回府换一换衣裳?”他还穿着官服呢,这就去长公主府上,总是不太好。
“小苏大人别在意,我们家小侯爷等候多时了。您还是请吧。”小厮笑着,话可不软。
苏南丞叹气,只好带着一边候着的连生走。
人家还派车来接,他只能上车了。
长公主府的地段极好,光是远远看着牌楼就知道有多气派。
马车停在了侧门,他一个区区九品,人家不带去正门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路往前院带,到了一处很大的院子。
苏南丞被领去了正厅喝茶:“您先候着,小的们这就去跟小侯爷说一声您来了。”
“有劳。”苏南丞客客气气。
长公主府很大,比他们家侯府是大了点的。
不过规矩倒是也差不太多。
连生老老实实站外头,苏南丞这边有人上茶,他也渴了,就喝了起来。
也没多久,就有人来:“小苏大人请,我们家公子在小花园中设宴,这就入席吧。”
苏南丞起身,由着人把他带去小花园。
远远的就瞧着一身蓝色长袍的骆川贤坐着。
就说这个人,乍看去,就是个读书人嘛。长身玉立,一身的书卷气。
可偏他就不是。
“下官见过小侯爷。”苏南丞走过来:“叫您久等了。”
骆川贤也不起身指了指圆桌一边的凳子:“坐。”
苏南丞坐下来,菜品就陆续上桌了。
今年的秋天比之往年,大概是冷的早了一点。
北地特有的树木们,叶子都有些变色了,还不够黄,但是也看得出生机的流逝。
“先用膳,一会我有话跟你说。”骆川贤道。
他是真不客气。不过他的身份,也足以叫他这么不客气。
苏南丞本来一肚子的疑问,见他这么说,索性不问了。
他早饿了,这年纪的男孩子,分分钟都能吃东西。
这席面确实不错,色香味俱全,看得出长公主府上的厨子水平。
吃饱喝足,换了一个地方,坐着喝茶。
侍女们将亭子里的帘子放下三面,只露出一面临湖。
湖边有地灯,就连湖面上也有修建的石灯。
印着湖面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小花园接着大花园,这边就是专门为了这种时候而存在的。
“小侯爷可是有什么吩咐?下官只要办得到,绝不推辞。”
骆川贤看他:“也简单,我看你这个人,有点意思。想跟你交个朋友。”
“下官惶恐,岂敢与小侯爷说一句朋友?不管小侯爷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来。不说别的,就说小侯爷对下官这份看重,也实在令人感动。”苏南丞道。
“这些话就不必说了,都是假话。”骆川贤面无表情:“你是个聪明人。我就与你直说。”
他说着,一抬手,四周伺候的侍女们就都退开了。
连生也跟着一起推开。
微风轻轻拂动亭子里挂着的帘子,也拂动两个人的发丝。
骆川贤道:“我此番这件事,倒是也不要紧。左不过就是个青楼女子。只是算计之人实在可恨,叫我大庭广众之下受辱。但是今日不要紧,不代表来日依旧。我父亲母亲就我这么一个孩子。以往,终究是我想的简单了。”
苏南丞端坐听着,不时点头。
“三皇子是个笑面虎,手可不软。不过太子嘛,呵呵。”
他说到这里,没有继续,但是那话也明显。
苏南丞见他似乎也说到一个阶段,就道:“小侯爷的意思,下官大概明白了。只是下官不懂,小侯爷想要做什么?”
“陛下毕竟是老了。”骆川贤看苏南丞:“十年也好,十五年也好,总有变天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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