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川内江县。
这座民乱最先爆发的小县,在被乱民包围了1个多月,1直坚持到裴小3率领大军前来之后,这才重新渐渐恢复了生机。不过往日里人来人往,人头攒动的场面却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寂寥的街道上,00散散那么3两人,行色匆匆。
1阵凉风吹过,道路两旁,店铺的幌子随风摇摆,地面上几片落叶,被吹到道半空,上下翻飞。城门口青灰色的城墙上,吊着几个重物,也在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摆,时不时撞到1起,发出细微的声响。走到近处,仔细查看,才能看得出,那竟是几颗干瘪头颅。
县城以外的广阔田野中,原本的庄稼都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此时却也已经满目疮痍,遍地都是烧焦的黑灰。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内江陷入饥荒与瘟疫之中。
风越来越大。怒吼的狂风呼啸这刮过地面,将地面上草木焚烧留下的黑灰卷向天空,露出地面上被掩埋的尸体。78个人推着独轮车,气喘吁吁的将裸露出来的尸体搬运道推车上,运向远方。
卷起的黑灰越飞越高,升至半空。俯瞰下去,却见荒凉的土地上,这样78人1伙的收尸队,几乎遍布整个乡野。距离城门大约78里的地方,1片茂盛的树林中,有几个巨大深坑。深坑内,已经密密麻麻横7竖8躺满了尸体,周围数百人手,正在汗流浃背的将装满尸体的大坑掩埋,1同掩埋的还有尸体遗留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痕迹。
距离城门近些地方,还有几个临时搭建的工棚,工棚中不时有饭香传来。1个衣着青绿色官服,胸口绣着鸂鶒,身材肥硕的官员坐在凳子上。也不知是天气太热亦或者是肥胖的身材,那官员正在不断地扇着扇子,1碗又1碗茶汤倒入口中,却好似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也不知这裴家军到底发什么疯,要做什么考核,真是不知所谓。”那官员低声嘀咕道。
“大人,您说什么?”身旁1个身穿青衣,头戴吏巾,满是赔笑的小吏,或许是听到那官员的嘀咕,忍不住开口道。
原来那官员正是内江县的知县孙止孝。孙止孝同进士出身。科举考出这个成绩,基本上也就没有留在京师的希望,再加上他家中在朝中关系不强,好的位置也轮不到他,正好4川内江县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知县出了个缺,于是他便光荣的上任了。
上任以来,1路倒也没什么波折,平平安安,私底下捞点钱,纳了几房妾室,日子倒也舒舒服服。不过,这厮胆子不大,所以,平日里捞的钱粮,除了孝敬上官以外,也就剩下不了多少。
后来,李国俊进攻重庆,路过内江,孙止孝识趣的向裴家军投降,道免去了内江百姓战乱之苦。再后来,孙止孝不知吃错了药还是怎的,忽然向趁机将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换1把大的,于是便有了派遣书吏,4处摊派之事。只是,万万没想到最终逼反了百姓,引起这场叛乱。
现在的孙止孝老实了许多,在裴小3进入内江之后,穷尽1切搜刮内江,以供应军需,为此将内江多年积攒的人脉全都得罪了个干净。然这1切都是值得的,裴小3看到孙止孝如此卖力的份上,给成都的裴小2写军报的时候,顺嘴提了1下孙止孝。
裴小2也是看在裴小3的面子上,暂时没追究孙止孝逼反百姓,引起如此叛乱之事。只是撸了他的知县职位,改为代知县。看其表现,在做打算。
也正是有了这1通乱78糟之事,自从军府发出围歼民乱,安抚流民等1十3条政令之后,孙止孝虽有千百不愿,万般不肯,却也拖着身躯,亲自出城,安排百姓收拢尸体,设置粥棚,安抚流民。
“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整天站在老爷身边。”孙止孝抱怨的话被旁人听到,心虚之下,却将那书吏向旁边驱赶。
这时,有1个身材消瘦,脸色蜡黄,身着极不合身的青色吏服,却1看就是1个读书人的人走了过来,冲着孙止孝拱手道:“老爷,尸体都收拢好了,恳请老爷示下,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孙止孝看到此人,眼神中更是难掩厌恶,失望。此人就是响应军府政令,唯11个到官府‘观政’的秀才王述善。岂不闻,县中多少逃难入城的举人都没有如此击破,而他1个区区1个秀才,却想要1步登天,去做什么替换自己成为知县的美梦,我呸,也不看看自己配么?
见到此人,孙止孝眼皮都不抬1下,懒洋洋的开口:“收拾好了?我知道了,接下来你就去个个路口,设置粥棚,赈济百姓吧。对了,想要落户到我内江者,也都记录在案,等待官府给他们分配田土。”
经此民乱,内江县人口下降近半,大片土地荒芜,倘若寻找不到足够多的百姓去耕种,来年如何给军府纳税?税赋交那不足,如何在考评中过关?
王述善呐呐应了1声,转头离去。
等王述善走远之后,孙止孝狠狠啐了1口,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老爷的位置也是你能惦记的?”
“老爷何必为这种人发怒?不过是1个利益熏心之辈,中了那些流寇之计罢了。”刚刚被骂的走的书吏,好似看到了机会,屁颠屁颠的又跑了回来。
谁料那孙止孝却用手中的扇子狠狠打在他的头上,痛骂道:“狗东西,你竟敢说军府是流寇,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哎呦,哎呦,老爷别打,老爷别打,小的知道错了。”那小吏被打的抱头鼠窜,边跑还边求饶。
就在两人1打1跑之际,城门内,1个衙役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到孙止孝,连忙喊道:“老爷,老爷,军府来人了,军府来人了,点名要见你。”
孙止孝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那衙役,慌忙道:“来人是谁?可有带兵?是不是裴将军?”
“不是,不是,来人是什么,什么”关键时候,那衙役竟然忘了来人所报的名号,最终憋了半天才道,“老爷,您自己前去看看吧。”
“废物。”孙止孝来不及骂那衙役,撇下两人,笨拙的向城内跑去。
来到衙门口,孙止孝忽然停了下来,理了理官服,努力让自己气息均匀,这才迈步走进了衙门。
刚走近衙门大门,迎面却站立着1个衣着飘飘,模样极为神俊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看到孙止孝之后,含笑抱拳道:“在下赵京仕,见过孙大人。”
“赵大人有利。”孙止孝连忙回礼,心中却暗中琢磨,听说裴家军之主裴小2的妻子便是赵家人,莫非这个赵京仕也是赵家人?
赵京仕好似猜到了孙止孝的想法,大方道:“孙大人不用猜了,在下的姑母,正是裴家军的主母。”
孙止孝眼前1亮,愈发恭顺,再次躬身抱拳,“失敬失敬。”随即佯怒对1旁的书吏呵斥,道:“还不快快给赵公子看茶?”
“无妨,”赵京仕显得很是大度,摆手道:“公务在身,不变多留。”
孙止孝也是听声知意,立刻变了称呼,“却不知赵大人有何吩咐,孙某能做到的,必将万死不辞。”
这是1个识时务之辈。赵京仕在心中给孙止孝下了1个评语,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免去了自己1番功夫,随即笑道:“本官此行,乃是为屯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