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想到了之前内务府那边还有曹寅的折子。
御药房那边药师都忙不过来,漠南蒙古、漠北蒙古,都从九阿哥手中定了不少药。
给付的定金,就足够收购药材。
如今御药房下的管事,专门去外地采购药材。
还有曹寅那边,江宁羊绒织场也筹办的差不多。
康熙没有急着骂儿子,可也是板着脸道.“到底是什么生财之道,朕已经说过不允许扰民,也不允许搜刮地方……”
九阿哥忙道:“儿子是那种违反圣令的人么?不单听汗阿玛的话,儿子现在已经将《大清律》通读了……”
说到这里,他望了一下康熙手边的几案。
上面除了笔墨纸砚,跟批完、没有批完的两摞折子外,还有两个康熙的私章。
他就指了指道:“儿子这回盯上的是文人墨客的口袋,不单单是京城,还包括江南一地,还有其他行省……”
康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摇头道:“你想要插手文房生意,这可不像之前卖药那样能做成独家。”
九阿哥笑道:“不是笔墨纸砚啊,是印章料子!”
他说了昌化鸡血石。
宫里也有鸡血石,只是少,而且不如其他两种料子珍贵。
九阿哥道.“能从前朝流传至今,自有可取之处,这种东西,质地没问题,那剩下想要让它时兴起来,也简单的很……”
说到这里,他就提了一嘴上午去净慈寺外看到的小商小贩。
不少趁着圣驾驻留杭州府,百姓对皇家好奇,就打着京城的旗号。
什么京城的宫花,京城的茶汤,京城的奶饼子。
可见这流行的风向,也不单单是从江南到京城。
也会从京城流传到江南来。
父子两个人去年北巡的时候,已经搭档过一回卖药,康熙早晓得什么是上行下效。
他就道:“那你打算如何?”
九阿哥早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道.“儿子打算打发人去昌化,将市面上能采购的原石都买了,然后跟当地的商贾留个独家采购合同,等到数量大了,再慢慢往外放,大概要三年左右的时间……”
康熙听明白了,不过是“囤积居奇”。
这个东西确实是不关于民生。
即便是溢价十倍百倍,也没有伤害到寻常百姓的利益。
他嘴角微微上翘·“那这怎么个拆借法?”
拆借?
还真是挺新鲜的。
九阿哥心里盘算了一下,道.“现下这个东西不贵,产量也有限,儿子的意思是想要从您这边挪两万两银子,以三年为期,等到时候买卖告一段落,将本钱还给您,利润的话除去抛费再孝敬三成!”
康熙不满道:“怎么就三成了?”
去年就是借个名义,还五五分账。
今年自己出了本钱,竟然降到三成。
他想起一个词来,“无商不奸”,九阿哥好像也变得不实在了。
九阿哥伸出三根手指头,道.“儿子上午在净慈寺可是得了喜兆,以后三个儿子,这不是想着给儿子攒些,别跟以前那样手松了。”
康熙心中微酸。
下头的儿子还没有影呢,自己这阿玛就要让步。
九阿哥机灵,立时道:“汗阿玛,这也不是一下子买卖,下回儿子想出旁的来,还是三成,这三成三成的加起来,您这边亏不着。”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不行,朕还是觉得亏了,你还挂着内务府总管,这个营生本来可以和制药一样都挂在内务府的名下。”
九阿哥目瞪口呆,看着康熙难以置信,好一会儿讪笑道:“汗阿玛,还是公私分明的为好,上回售药不用说了,那个因为用到太医院,还涉藩无小事,这才交公了,这个印章小打小闹的,就不用劳烦内务府了。”
康熙带了几分苦口婆心,道:“印章就是石头,它的价值除了‘上行下效’,物以稀为贵外,雕工也占了主要的一面,这加上‘内造’二字,不是身价又可以翻番了”
九阿哥听了这话的意思,琢磨了一下,道:“那不挂在内务府名下,儿子就不能用内造办的工匠了?”
康熙道的:“可以不挂在内务府名下,但是你就有公器私用之嫌,如此的话这‘五五分账’不能再少了,等到御史弹劾皇子与民争利,还要朕护着你,朕要背个任儿子妄为的嫌疑,你以后就是朕之‘爱子’……”
九阿哥听了,怦然心动。
这“爱子”的称号不错。
甭管里头如何,对外可以蒙人。
自己一个光头的皇子没有爵位,就出宫开府,天长日久,说不得就被小瞧,连带着妻子都要宗亲福晋轻慢。
他没有掩饰欢喜,美滋滋的看着康熙道.“行,都按您说的算,谁让您是儿子最最尊崇亲近的汗阿玛呢!”
他来的时候带了得意,走的时候这得意更是翻倍了。
康熙看着他这傻样子都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还真是好满足的很。
不过他嘴里还是挑剔着,跟梁九功抱怨道:“真是不知人间疾苦,晓得那破布条不值两百文,只有十几文的本钱,可还是当着傻子,直接原价买了,怕是都不晓得什么是还价。”
梁九功道.“还是九爷心慈,揭穿这个价格是不想被煳弄,可是还是原价给了,这就是对市井百姓的体恤。”
康熙摇头道:“不过也是耍着小聪明罢了,每次都是嘴上不饶人,最后里外也占不了便宜。”
梁九功想着自己压箱底的鼻烟壶,很想在嘴巴歪一歪。
想想又算了。
不值当跟他计较。
怕是自己气抽抽了,九阿哥还不晓得哪里犯了忌。
*
舒舒与九阿哥的小院中,九阿哥先是得意洋洋的说了“爱子”的称号,随后还是忍不住后悔道.“开头给的多了,这往后往下减怕是费劲,爷怎么觉得汗阿玛有点均贫富的意思……”
“这是见爷要出息了,赶紧多搜刮一些,瞧着吧,那些银子回头到了他的口袋里,他也不是真的要占了,肯定随手又赏了下来。”
舒舒笑道:“不用计较这些,皇上说的对,沾了‘内造’,确实能身价翻了百倍,再说了这‘皇帝爱子''更显金贵,别说是五成,就是全孝敬了也不亏。”
料子翻倍后,剩下的五成也比没有翻倍的七成多。
九阿哥也会这个账。
舒舒想得更长远。
多了这个“贪财皇子”的罪名,说不得九阿哥就能在内务府扎根。
前朝的老大人,怕是不放心九阿哥这样的品格在前朝行走。
不过她提醒九阿哥账务分明。
就算外头真的将九阿哥当成是贪财皇子,也不能让下一任皇帝误会。
九阿哥点头道:“嗯,这个爷肯定都记账,等到往后谁要是质疑,爷直接摔他脸上!”
次日,闲暇。
夫妻俩终于能单独行动。
两人也没有走远,就在行宫附近的御街熘达一圈,而后就去附近的茶园消磨了半日。
明前茶已经过了,现下正是制雨前茶的时候。
舒舒跟九阿哥喝了一回茶,买了十斤新制的雨前茶回了行宫。
第二天,就是三月二十五。
行宫外头又现苏州时的情景。
闽浙总督郭世隆与浙江巡抚张勃等率浙江满汉文武大小官员士神百姓齐集行宫,跪留圣驾。
康熙就允了,再留一日,原定二十六日启程,延为二十七日。
九阿哥看了一番热闹的,回来跟舒舒念叨:“跟唱大戏似的,等着吧,明后天肯定还要跪一回……”
舒舒见他没心没肺的,提醒道:“爷别忘了,该去巡营了……”
九阿哥的笑容逐渐凝固。
随后他就道:“不怕,不怕,爷往后就弃武从文了,只要汗阿玛跟哥哥们不逼我,谁还能让爷拉弓射箭?”
夫妻俩说着话,何玉柱进来道:“爷,江宁织造曹寅来了,在外头候见。”
九阿哥有些意外,道:“请进来吧!”
舒舒起身道:“我去东屋去。”
之前夫妻俩在西间说话。
九阿哥点头。
少一时,何玉柱引了曹寅进来。
九阿哥起身相迎,道:“这是来迎驾,是不是来早了?”
曹寅道:“奴才随督抚两位大人过来,江宁百姓都在翘首期盼圣驾降临。”
九阿哥晓得,这都是地方大员表的忠心。
他道:“不过汗阿玛是不是还要先回苏州,还有松江府要过去抚民?”
曹寅有些意外的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想到九阿哥还能想到这个。
他便点头道:“应该如此。”
九阿哥道.“那羊绒织场呢?筹备的怎么样了,样品试着弄出来没有?”
曹寅道:“奴才过来,就是跟九爷提及此事。”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个大荷包来,从里面拿着块巴掌大的羊绒呢料子来,递给九阿哥。
九阿哥一接下来,就晓得是好东西,摸起来非常的软。
特别的滑。
他笑了笑,道:“这不是挺好的么!”
这样好的料子,不说是对外,就是在京城跟江南销售,也不会差。
曹寅点头道:“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可是羊绒要去油脂,中间手续繁杂,抛费多了几倍不止,还要先纺线,再专门改造织机,产量暂时不会高。”
这些都在九阿哥的意料之中。
可是既指望这个赚钱,专门精益求精是不行的。
他想了想,道:“那就分成两个档吧,羊绒用来精益求精,羊毛减少几道工序做羊毛呢……”
曹寅在织造任上十几年,自然也通着经济。
晓得这是好法子。
“只是要是扩大生产,人工不缺,这材料……”
曹寅有些担心。
九阿哥道.“爷正月里时跟不少部落定了收购羊毛的合同,他们负责运到京城,到时候会跟着江宁的贡船运到江宁。”
曹寅点头,面色带了迟疑。
九阿哥见了,道·“又不是外人,有事直说就是?”
曹寅犹豫了一下,道:“奴才有一侄曹顺,已是弱冠之年,一直没有出来当差,之前跟在奴才身边,可是这前程也不好耽搁了,方才在御前听了一嘴,听说九爷这里要人使唤……”
九阿哥痛快道:“那回头就让他过来吧,本就是内务府子弟,先跟在爷身边跑腿,等到历练出来,爷给他补个缺……”
出身曹家这样的内务府官宦世家,还给推到他跟前的,那应该差不了。
曹寅面带感激的谢了。
九阿哥身边还真缺人。
之前还想着打发谁去昌化,怕那头欺生。
他的长随高斌赶路染了风寒,在济南时就被九阿哥留着压行李了。
如今应该还在南下的路上。
现下,九阿哥这鸡血石的买卖,确实要一个人手去盯着。
这样的人选也合适,也算半个地头蛇,怪不得汗阿玛给支到这边来。
等到曹寅离开,九阿哥就跟舒舒提及此事。
舒舒确实还惊讶曹顺的名字,这是侄儿么?
不是曹寅的小儿子么?
九阿哥道.“爷倒是听过此人,大名应该是这几年才换的,早时满名,好像是赫达色,早捐了监生的……”
曹家也是一笔烂账。
这往后的日子怕是痛快不了。
舒舒还在惊呆着曹顺的名字。
随即她摇头,自己也是想岔了,明明那是家言。
九阿哥道.“这是曹寅的侄儿,还是他早年的嗣子,后头得了亲生子,反正乱七丿八糟的……”
舒舒腹诽不已。
这个雁九怎么回事啊?
写历史不是该好好查资料么?
怎么还张冠李戴。
还真是开局几个人名,故事随便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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