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刚开始李淳还难免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萧珏言而无信,或是沈家下一刻就要打上门来。
但慢慢的,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萧珏和沈家那边却是并无动静。
那日发生的事情就如同一场梦一般,仿佛只有李淳一个人记得,其他人都再也不曾提起。
于是,李淳终于将这件心事渐渐放下,满心欢喜的期待着林家那边的回复。
不料回信还没等到,等来的却是慈宁宫传来的,命李老夫人婆媳即刻进宫的旨意。
太后的懿旨自然不能怠慢,于是李淳疑惑之余也只能催着老妻带着长媳立刻进宫。
谁知道,李老夫人婆媳二人,收拾妥当进了宫,却被拦在了慈宁宫外。
慈宁宫的掌事太监林德海,手拿白色拂尘,看也没看李家婆媳二人,只是居高临下的留下淡淡一句:“太后乏了,等着吧。”就冷笑着转身回宫去了。
只留下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李家婆媳两个。
宫中谁人不知,这林德海自打进宫就跟在太后身边服侍,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早已是林太后心腹中的心腹。
可以说,林德海的态度,某一方面也就代表了林太后的态度。
因此,即使李家婆媳心中无论如何不甘愿,面上也不敢流露出丝毫,只得低眉顺眼的跪在晒得滚烫的青石板上。
可怜李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了,整副大妆进宫,却连慈宁宫的大门都没进去,生生在人来人往的宫门外,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若不是天色渐晚,宫门要关了,只怕这时间,还会更久。
……
后来李家才知道,李家婆媳进宫那天,皇后也被“请”到了慈宁宫中。
身为皇后,她倒是顺顺当当的进了宫门,但是李家婆媳跪在门外的时候,一头雾水的皇后却在慈宁宫中,被太后当着后宫妃嫔的面斥责。
而后,当她身心俱疲的回到坤宁宫,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又被专程赶来的崇明帝当着下人的面骂了个狗血喷头。
当她终于从崇明帝的只言片语中,大概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李皇后只觉得无比的恼怒。
李老夫人之前进宫时曾说过,父亲李淳想为三皇子求娶林氏姑娘为妃。
皇后当时虽并不十分情愿,但也知道林太后正是出自江南林氏。
若是自己的皇儿也能娶到一位林氏女,那一定会加重皇儿在太后心中的分量,对今后的事情,想必也是大有益处的。
于是李皇后也就点头同意了这件事,并且十分大方的表示,愿意以正妃之位待之。
要知道自己的皇儿可是中宫嫡子,除了早就夭折的大皇子以外,他可就是身份最为尊贵的皇子了,这可不是沈倾瑶那个贱~人生的那两个儿子能比的。
能嫁给她的皇儿为正妃,也不算辱没了林氏的名声了。
李皇后对此很是自信满满,可谁知道后来,父亲传信进来说,此事不成。
不成……便不成吧。
她本就不怎么满意这门亲事,因此当时,也只骂了林家几句不识抬举,也就作罢了。
但也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后来竟又想为自家四侄儿求娶林氏女。
对于自己这个才华横溢的侄儿,皇后一向是和喜欢的,也曾想过要亲上加亲,将自己嫡出的四公主萧明萱嫁给他。
这样,自己的女儿嫁回自己的娘家,今后还能成为李家的当家主母,想必一定受不了什么委屈。
况且,这小两口有自己照看着,也能将李家与她的三皇儿,更加紧密的绑在一起。
原本她的意思,母亲也是同意的,却没料到在父亲这里出了岔子……
也罢,她的父亲毕竟是当朝左相,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李家的将来。
而她虽身为皇后,在这宫中却一无宠,又无权,多年来,就只能依靠她的娘家。
只有李家好了,她和皇儿才能更好。
于是,李皇后犹豫了许久,便也同意了。
……
可若是成了也就罢了,没想到不仅没成,如今还连累了她。
今日,她站在慈宁宫里,当着沈倾瑶那个贱~人的面,被太后训斥。
而那时她的母亲和嫂子,正跪在慈宁宫的宫门外,被宫人议论。
这一日的事,宫内人来人往,想必早就被传得人尽皆知。
想到这里,李后不禁恨得浑身颤抖。
今后,在这前朝后宫,她和李家还要如何立足?
……
左相府。
老妻和长媳进宫一趟,却几乎是躺着回来的。
等问清楚缘由后,李淳不由得恨得牙都痒痒。
李淳早年本就是一介布衣,苦读多年才考得功名入朝为官。
宦海沉浮,他用尽了手段往上爬,汲汲营营几十年,才换得如今李氏一族飞黄腾达,蒸蒸日上的场面。
身居高位多年,李淳早就习惯了旁人的阿谀奉承,几乎已经忘记了幼时的艰辛以及贫寒的出身。
可如今林家的打脸,让他立刻就想起了早年的不堪。
同僚的奚落,长官的蔑视,以及那些见不得光的隐私手段……此时都被明晃晃的摆在李淳眼前。
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自卑、恐慌、愤怒、嫉妒……等等无数的情绪,在他心中燃起熊熊大火。
终于……
“噗……”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在这之后,李淳瘦削的脸庞也迅速的灰败了下去……
一家之主的李淳倒了下去,左相府立刻就乱了起来。
这还没完,此时政事繁忙,李淳身为当朝左相,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需要亲自处理。
因此,即使他前一天刚刚吐血昏迷,第二天还是要早早挣扎着爬起来,上朝议事。
只是那颤颤巍巍的步伐,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李淳身为左相,虽已年纪不小,但平日里看上去仍是有几分文人的清隽。
可此时那个苍白着脸,佝偻着背,站都站不稳,让人担心下一秒他是否就要倒下去的身影,真的是往日那个长袖善舞,城府颇深的左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