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英身为纵横门门主,身旁都有固定的探子随侍,以便随时传唤,他们平日虽不离身,却从不参与争斗,即便是张少英他们战死,他们也不会出手,他们职责便是传递讯息给纵横门。
见三人不语,张少英与柳燕皆感不好,他冷声问道:“灵霜如何?”见张少英神色不悦,一探子禀道:“主子回去瞧瞧便是了。”当张少英回来时,角羽忙出来迎接,他早已知晓一卫战死的讯息,尽管他不惊不语,但他坚毅的双目中总有一丝难掩的悲伤。想起这一战的惨烈,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但只要与南门斗,甚麽时候都可以的,这便是姬灵霜同意他主意的原因吧。
回到院中,纵横门女弟子十数人皆在外守候,十八队八角卫屋上屋下,站得满满的。即便是张少英进入也得凭着门主的大印,来者皆一一验字。正要进入房中,一女弟子说道:“女主人说了,此刻不见你,还请男主人勿担忧。”张少英冷声喝道:“不必了。”说罢,推门而入。那女弟子何曾见过张少英如此生气过,只得让开。当张少英见到床榻上的姬灵霜时,双目陡然一张。平日自己那美艳群芳的妻子这时竟然满脸皱纹,面庞苍白,全无血色,若非是衣着,张少英当真认不出了。知道姬灵霜的身子受不得重创,经历过燕京大战,姬灵霜已勉力在调养了。以姬灵霜的心思,若非是为了救自己,她自可全身而退的。阴阳宝典的下卷,柳燕已经在学了,张少英也瞧过一些。以上下卷来看,上卷催发人体潜能,虽然威力浩大,却有难以弥补的缺陷,下卷则是围绕养身的修习之道,此刻姬灵霜正在吸纳服下的纯血菩提果了。张少英几乎站立不住,然而此刻他想到的却是纵横门,这是他的责任。当下张少英吩咐柳燕照顾,他则去了正堂。房内的柳燕惊异的瞧着丈夫远去的背影,如此时刻竟能有这样的定力。门外的逍遥则感叹,这个小伙子实在不简单,有统治之能。
张少英路上询问角羽和杨管家诸宗主事的有谁在?随后便将隐宗的陈之道,碧影居士仲放,草堂居士魏野和器宗沈奕,仙宗战神重耀,大司命,少司命,药宗大长老及大弟子,二弟子都召来了。张少英瞧着这一众人,缓了缓,说道:“随意之间,南门似乎更为娴熟,诸位以为怎样?”诸众皆是一阵叹息,纵横门虽然声势浩大,但各宗互不统属,且会盟初立,根基都是七拼八凑的,远不如南门建制成规来的严谨,破绽极多。一旁的陈之道,仲放,魏野皆感惭愧,他们在计策上并没出甚麽力。诸宗虽然对姬灵霜选定的人极为信任,然而这样一个年轻人诸众内心深处总有一丝谨慎和怀疑。见一众人都不言语,张少英看向了一旁的逍遥,逍遥说道:“聚众而力不从调度,亦无分寸。以在下拙见,纵横门也该整顿才是。”张少英点点头,说道:“令凡属纵横门探子,斥候班此刻皆为本门统一调度,将各宗迎回来。”
张少英这道谕令一下,几宗并不反对,反倒感叹张少英的睿智。各宗的探子都只是一个头领领着十几个探子,连个名目都没有。反倒是纵横派的探子以斥候命名,有斥候伍令五人,斥候队令十人,斥候班令二十人,以为正副斥候令统辖。诸宗的探子虽不受门主统率,却也并无不可调动之权,因为诸宗来的人上上下下都是入了纵横门的门籍的。如此一来在理论上,诸宗叛乱皆是叛宗所为,人伦上便无法波及诸宗。
当下,随侍正斥候令书写了谕令,经张少英盖印,验字下发。如今验字这一制度在各宗都在运用,其利大于弊,可减少被冒名运用的危险。于是张少英让诸人回去歇息,等候召唤。他自己则去沐浴更衣,然后领众人去见了奔月。这时张少英身旁重新随了三队八角卫,正斥候令,及如今位列纵横门的二管家杨管家。奔月虽知姬灵霜受伤,却并不去瞧,而是将御留香带到了自己的小院中,命侍候弟子送上了好酒好菜,御留香欢天喜地的狼吞虎咽,便似从地狱出来的恶鬼,吃相令人忍禁不住,天罪之刃都被他仍在了地上。奔月曾经问过他,倘若剑被人抢了去,他小命可就不保了。御留香则回应说:“我这麽厉害,他抢过去我再抢回来便好了。”想到此,奔月甚至有将天罪之刃带走的冲动。这个人实在太过危险,且为天下所不容,一旦传言开来,纵横门要麽倾力击杀,也或许因为他所带来的舆论而令纵横门解散。奔月这辈子最头疼的便是这个人了,无论是武林还是朝廷,追杀他这麽多年,结果却是追杀他的人都死了,而他还活着。
但在这样的时刻,张少英竟然知道要来找他,奔月都对这个小妹夫有一丝赞赏了。张少英一路回来极是仓促,片刻不曾停歇,如今姬灵霜受伤,他身为门主该稳住阵脚。这时瞧见御留香那吃相,已是忍禁不住。奔月不想张少英离他太近,说道:“你去玉林苑,你会有答案的。”张少英没有犹豫,又折身去了玉林苑。虽然知晓张少英纵横门主的身份,但没有凭证,验字,或令牌,张少英也无权进入的。张少英暗叹自己心急了,让杨管家差人去拿凭证,这才进得玉林苑内。这里是玉林苑弟子的歇息之处,不少未轮守的弟子都在假山湖墩上潜心练功。张少英刚进内,玉林苑总领已在守候。张少英客气说了句带路,便随后随行。
玉林苑方圆七八里,假山水石,亭台楼阁,杨柳垂堤,奢华犹如仙境。湖边的翠竹林中造了很大一座竹楼,清净怡人,张少英甚至在想,倘若他也能和柳燕,姬灵霜在此住下,那是何等的快活。但令张少英不解的却是,在这里轮守的皆是白衣蒙面的汉子,并不是玉林苑弟子。到得门前,一弟子拦住去路,躬身说道:“我家主子说了,请张门主独自入内。”杨管家摇头说道:“不可。”张少英示意杨管家不必担心,杨管家正欲劝解,张少英说道:“这是大师哥的指引,不必担忧。”说罢,只身进去了。
屋内装饰的很清雅,飘绕着菩提花的花香,琴棋书画一样不少。一个黑袍人正与一个白袍人下棋,且两人皆戴着帷帽,瞧不清面目。两人落子极快,几乎不假思索,你来我往,张少英惊奇不已。但这二人的棋风极是杂乱,你来我往局势讯息万变,张少英根本瞧不出其中的奥妙。他悬着的心总算松了口气,纵横门的左右二使一直未上任,张少英多番询问,姬灵霜只是笑而不语,说时机不到,现在想来恐怕便是这二人了。张少英本想即刻发问,但知这二人定然非泛泛之辈,只得以礼相待了。但一局围棋在高手手中岂是一时半会儿下得完的。张少英怕他们这麽没完没了的下下去,他可没那多时候等下去。当下说道:“待了天黑,我可就走了,二位也就不必了。”那二人并不答,仍埋头下棋。张少英站在一旁,瞧着二人的棋局,便开始着目。
但见白袍人在围势中落了一白子。张少英都瞧出了这一子的败笔,原本黑袍人再添一子便可将这十三子拿下,只是白子另辟天地,致使黑子这一子久久不能落下,白子补上这一子等于又送了一子。张少英知这其中必有妙处,果见白子不住自残,黑子一路辗压,顷刻间白子便失了三十三子。这般自残,以二人如此定力,张少英虽惋息,仍旧选择了沉默。当二人斗到百余子时,黑子已满面大盘,白子一路溃败,只剩下零星的白子和最后一处尚能进退自如的数十子。张少英正担忧白子,却见白子突然在右角上落了一子。他正奇怪,黑子却跟着补了一子,张少英更是不解。这时白子又在中腹落了一子,黑子跟着补了一子。白子连换了七处,黑子随着补了七子。轰然间张少英恍然大悟,热血沸腾,原来白子之所以一路自残,便是为了活络整个白子。这时白子除了尚可进出的唯一一处数十子,另有九处活点,虽是寥寥数子,但黑子为了压制被白子牵着脱不开身,又消耗了大量的黑子,并不轻松。
黑子不得已,只得弃随。尽管黑子弃随,但白子却无力去压制,左一子,右一子,救活了三四个活点。另几个被黑子弃随,一路砍杀,都失去了。但此时黑子已不能控制局势了,他棋盘上有势,但手中黑子不多。白子棋盘上虽少,手中白子却多。黑子当机立断,开始攻击白子的那数十子活子,由于黑子的盘势,费不了几子。担当黑子将那一堆白子拿下时,白子的另几处已站稳根基了。攻击那数十子虽不明智,却是黑子这时唯一的选择。眼见手中黑子越来余少,黑子亦开始自残,偏偏白子不跟,四处砍杀,黑子又跟随自残,手中子数渐多,黑子总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