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齐明,南嘉,他们每个人说得都对,人啊不可能切断和原来世界的所有联系,就像没有人能切断引力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但这好比把一粒石子丢到湖中,一旦那个小石子砸到了湖中心,水花溅起,水波从中心点炸开,传递到湖边,虽然水波消失了,但那颗石子也身处湖中了。这颗石子就是整个探索者号社会的缩影,一旦有人内心中产生了畏惧或者失去了希望,那么你是很难从湖中去找寻曾经丢下过的石子。
南嘉对齐明的敬仰是从第一次冬眠醒来的时候开始的,南嘉已经长大成人。她好奇地球上所有的事物,而齐明又是一位历史资深爱好者,那段时间他们从孔子聊到霍金,从恐龙聊到土卫六,从bj聊到火星城市新bj,从小时候的理想聊到这次航行的意义。那时候南嘉真希望自己是出生在太阳系的小朋友,她看着地球纪录片和火星改造纪录片,她觉得这个世界充满冒险。
“南嘉,你看这个世界是不是充满挑战性,未知一直是整个人类最害怕和最美好的东西。”
“对的,明哥,我好期待,好想回到地球看看,看看你口中的明长城。”
“南嘉,说不定你第二次冬眠后,咱能看到更先进的人类飞船追上我们,到那时候回家说不定很简单的呀”
“科技大爆发,说不定现在地球正在爆发第七次科技革命呢。这科技速度,没准他们飞行的速度太快已经到了呢,”
“那就悲剧了,他们没找到我们,那我们咋整?”
“对啊,明哥,那我们咋办啊。”
“哈哈哈,不用担心这冬眠仓技术能让我们沉睡至少1000年。你说这至少一千年,我们还到不了吗?1000年很漫长,但也就是几次冬眠的事情罢了。”
“嗯,我好期待去看看秋天的中山陵,那里的落叶你不是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嘛。”
“每个人的家乡都是自己心目中最美丽的地方,那当然是啦。”
这都是南嘉记忆中的齐明,而现在变了。当一个人对家乡的美食失去了兴趣,也不想和外界人交流,同时长睡不起的话,那个人肯定是心理出现了问题,齐明就是其中之一。
“齐老师,门外是您的学生南嘉。”齐明从睡梦中听到了智能管家的声音,双眼缓慢地睁开,然后按了下床边的按钮,室内模拟出了地球清晨的样貌,偶尔也能听到鸟叫声。随后,他又对着床头柜说:“南嘉,你先进来在门厅等一下,我这就起来。”
“这都几点了啊,快起来咱吃饭去。”
食堂是整个探索者号最活跃的地方,因为去食堂对所有轮班的船员来说是美好的事情。船上的生活区并没有紧挨着餐厅,餐厅是要穿过植物培养仓和动物培养仓的。在植物培养仓,你能看到硕壮的玉米和住在大罐子里的土豆,通过透明的罐子你还能看到土壤里的小动物。往里面走,是动物培养仓。动物培养仓除了有大多数常见的家禽之外,还有一大群的小猫咪和小狗狗。这里即便是晚上也能看到一帮船员在那里吸猫和撸狗,这里对船员的吸引程度是远远高于地球模拟室的。身处动植物培养仓,就好像回到了农场一般,让大多数人都能够在无聊的旅途中找寻归家的一丝丝慰藉。齐明以前就是个特别喜欢来农场的人,他会拽着爱猫协会的众人不定时地来参加聚会。而今天,他更像一具行尸,双眼无神地穿越了整个飞船最令人慰藉的区域。
“老师,你到底怎么了?”南嘉刚坐下,她终于忍受不了阴气沉沉地齐明了发问了。
还没等齐明开口,不远处就看到一个仿生鸟飞了过来,缓缓地停在了餐桌边。之后从鸟的腹部伸出来了几粒药丸,紧接着鸟发出了声音:“齐老师,记得按时吃药。”齐明取走了药丸,把其中一颗拿在了手中,然后对着飞船上的灯光看过去,他透过灯光,看到了药丸中的粉末。他终于开口了:“没有意义,就好比这药丸,让我的身体分泌出多巴胺来抵抗我消极的情绪,可真正能够抵抗这负面情绪的是我自己。”
“哎,不是吧你都抑郁了?”
飞船上的船员在第二次冬眠之后,就有一部分人的心理产生了变化,毕竟谁也不能抵抗住漫漫长夜,这种感觉不亚于把自己身处在一个很深很深的井里,四周都是黑暗的世界,而头顶的月亮光离自己很远很远。
“南嘉,我们如果永远到不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我们的探索者号可是人类文明的集大成产品,而且冬眠技术也被证实能够让人类至少存活1000年。”
“我们身处宇宙荒漠,四周一片漆黑,你知道我们面临多大的风险吗?每走一步都是一步的风险。”
“但是,每走一步都是我们人类的第一步而且是一大步啊,就像你第一次给我上课时候讲的那样,刀耕火种的人,打死也想不到现在我们能够有如此先进的科技能够探知我们位置的宇宙了。”
“那你不害怕流浪黑洞,抑或是外星文明?即便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我们一个都遇不到,但是还有中子星的强大引力,小行星的撞击,抑或是遥远遥远的地方发生的超新星爆发。我们一个都逃不掉,而且即便都幸运的逃脱了,那么飞船的材料疲劳呢?”
“我们人类不就是一个个巧合而诞生的嘛。往近处说,一旦那颗小行星没有撞击地球,那么地球还是恐龙主宰的低等级生物文明吧,往远处说,单反我们的母星地球没有存在那么多苛刻的条件,水啊,离恒星的距离啊,甚至是大气层啊,那么整个太阳系或许也不会存在了。”
“你说的都对,或许是我错了,是老师错了,我只想做个普通的人,做个在地球的普通人,过完我普通的一生。你曾经问我,这个宇宙,我们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或许没有意义,过得平凡才是唯一的意义。”
“老师,你不是说过远方,那遥远的远方,才是这个宇宙永恒的意义吗?”。
齐明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咄咄逼人的学生发出的问题。可能是长期冬眠的副作用,加上在浩渺宇宙中的孤独感,让齐明的信念动摇了,就像探索者号上很大一部分人一样,他们逐渐地感觉到了宇宙的恐怖,感觉到了人类的渺小。
“我的时日不多了,对不起南嘉,你一定要代替我到达目的地。替我看一看那里的花花草草,摸一摸那你存在的生命。我可能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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