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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山上神仙

    史煜这次破境的动静其实不小,周边灵气疯狂涌入他的毛孔,甚至于空气中都有肉眼难见的小小漩涡。

    好在李潇是个纯粹剑客,对灵气感知不多,没能发觉这等异象。

    史煜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眼。

    走出茅屋,抬头望去,已是深夜,一轮硕大白玉盘挂在枝头,又有星光点缀,很是惹眼。

    最容易引起思乡情绪的,无非就是天上月,地上霜。

    史煜十岁跟着韩千叶离家的时候,其实对那故乡没有太多留恋,更多的是憧憬外面的世界,期待梦中无数次出现的行走江湖的场景。

    可正儿八经到了这一步,反而怀念起当年安安稳稳的日子。

    那时候的小小少年,脑袋里只有两件事,活下去,和吃饱饭。

    就算是吃到一颗很甜的果子,都能开心好久。

    可自打到了九剑门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不愁吃喝的少年,好像也相应的失去了原先那小小的快乐。一个人生目标不再是活着的少年,朝着心目中那座江湖靠近。可那几年,除了练剑吃点苦,他太顺遂了。

    一个心智再成熟的少年,面对突如其来的荣华富贵,都很难守住本心。

    史煜变化虽不是太明显,可到底还是变了,至于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他自己都不清楚,只知道如果没有李潇和韩千叶的变故,他很难再去适应这种清苦的生活就是了。

    好在少年没有沉溺其中,从朱哲一剑刺穿他肩膀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那个少年,那个依旧为了活命的少年。

    只不过,少年心中多出的那点微不足道的仇恨,到底是对李潇,还是对朱哲,他都分不清了。

    史煜不知道罢了。

    好在现在,心里总算是没那么多心结了。

    春风吹过,在夜晚更加刺骨,拉回少年的思绪。

    史煜看了眼已经高过头顶的圆月,轻叹一声,回了茅屋。

    ——

    桃源镇其实没有什么镇长,所谓的镇长,是祖上曾在大夏有爵位的官宦后裔自封的,不过大夏国朝廷却对此没有异议,甚至掌管一郡的那位郡守大人,还亲自来了趟,委任其为‘桃园亭’亭长。

    桃园亭也是当时大夏国的新机构,便是每镇一亭,职权类似县衙,掌管一镇之地,亭长处理不了的事情,才会交于县令。

    因此,桃林镇桃园亭的亭长,被人称作镇长,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亭长名叫王大河,名字不中听,却是个秀才,有些学问,师承桃林学塾中最德高望重的那位先生。

    只是局限这一镇之地,他那一辈又只有他一个男丁,继承家业之事自然而然落在他头上,学业也就落下了,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遗憾。

    王大河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王集熙,几乎继承了他所有的优点,勤奋好学,学问二十岁的年轻人学问半点不比他这个当爹的差。

    祸福相依,他的儿子却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打小就不学好,结交一帮狐朋狗友,成日里打架斗殴,半点不着调。

    有了王集熙这个大儿子,那小儿子如何他也就不管了,只不过从不给这个小儿子好脸色,却因他的结发妻子却对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偏偏十分喜爱,明里暗里的偏袒,王大河也就由着他去了。

    这些年过去了,王小眼惹了不少小麻烦,大麻烦从来没有过。

    可如今,反倒惹上了一桩天大的麻烦。

    桃园亭不远处,是老王家的祖宅,说不上奢华,但在这偏隅小镇也是少见。

    厅堂中,家主王大河负手来回踱步,王小眼惹来的一桩祸让他焦头烂额。

    王小眼战战兢兢的跪在中堂祖宗画像前,大气都不敢喘,他能感觉到,这次他爹是动真火了。

    中堂供桌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光看穿着,与朝廷那些诰命夫人一般无二,只是言语就粗鄙许多了。

    “哎呀,老爷,不就是一个说书先生嘛,懂一些糊弄人的把戏,小眼说的玄乎,难道老爷这般见识的人,也信这种东西?依我看呐,将那史煜捉来,当面质问清楚,还不信他露不出马脚。”

    女人言语轻佻,脸上尽是不以为意,还能有闲情端起茶碗喝口茶。

    “无知憨妇!”

    听到妇人言语,王大河终于忍无可忍,指着妻子骂道:“要不是你对这臭小子百般放纵,他能闯下这么大的祸?你知不知道史先生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三天才来小镇一次?你又知不知道山上是什么光景?那些神仙老爷弹个指头就能弄死你,你还想着兴师问罪?你这是想败光我老王家的家业!”

    那妇人一下愣住了,她从没见过她的夫君这么生气过,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老爷,那史先生,真是神仙?”妇人看向稍显陌生的丈夫,试探性的问道。

    王大河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对史煜的身份,他是有所猜测的。

    王大河很早就知道山上有座茅庐,也知道茅庐中住着一个非同寻常的人。

    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数年前,偶然之间,见过崖山那位黑袍人,从百丈悬崖一跃而下,落在地上竟毫发无伤。

    这不是仙人是什么?平常人谁能做到?

    只是他最终选择将这个秘密埋藏,就算烂在心里,也不打算向别人说起,一来是怕因此得罪那位仙人,引来杀身之祸,二来是真没有跟神仙打过交道,与其适得其反,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本以为这件事就被他埋在心里,最终腐化在土里了,万万没想到被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揪出来了。

    在此之前,他其实并没有多关注过那位年轻的说书先生,只当是有点学问就卖弄文采的愣头青。

    不曾想在小儿子的细说之下,竟与那山上神仙扯上了关系。

    每三日来一次小镇,只在酒不见打壶酒,去小广场说个故事,就出城去,方向正好是那座有茅庐的断崖。

    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要说不是那位神仙老爷的徒弟,王大河打死都不信。

    王大河焦急踱步。

    王夫人也不再说话,略显局促,看到丈夫的表现,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始作俑者王小眼跪在地上,搭起都不敢出。

    “爹,这是怎么了?”

    门外传来青年清朗的声音,有个儒衫青年跨过门槛。

    “熙儿,你来了。”王大河挤出个笑脸,在这个大儿子面前,他始终给予足够的宽容。

    王集熙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王小眼,又看了眼很不自然的母亲,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是怎么了?”

    王大河面露苦色,长叹口气,这才将王小眼与那位说书先生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集熙。

    最终以一句话结尾,“史先生是真正的山上人,这点毋庸置疑。”

    听到这话,王小眼冷汗直流,虽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笃定,但父亲认定的事,从不会信口开河。

    听完之后,王集熙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舒展,坦然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父亲大人这是多虑了。”

    王大河一脸疑惑的看向这个大儿子,王夫人眼中重新焕发光泽,王小眼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王集熙说道:“史先生既然贵为山上神仙,自然胸襟宽广,断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与我等凡夫俗子斤斤计较,等先生再下山时,我去见见他,说不定不但能了却这桩恩怨,还能结下一份香火情。”

    “唉......也只能这样了。”

    王大河长叹口气,倒不是他不相信这个做事周到的大儿子,只是与‘山上人’打交道的事,从没有过,就有些手忙脚乱。

    王小眼稍稍松了口气,虽然一直对这个压他一头的大哥观感不佳,可对他的做事,却是心服口服。

    坐在椅子上的王夫人,也笑逐颜开,就要搀扶起地上的王小眼,说道:“好啦好啦,熙儿都这么说了,这事肯定是有谱的,老爷为这种小事伤了身体就不好啦。”

    王大河瞪了她一眼,冷冷道:“要不你去谈?”

    王夫人悻悻然缩回手,坐回椅子上,再不说半句话,至于心里怎么想,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小镇外桃林道观中。

    迟暮老道人眼神熠熠,听那小道人讲他在小镇中的一番机遇。

    师兄阿玄眉头微皱,小师弟虽然顽劣,却从不信口开河,只是今日所说太过匪夷所思,如果不是障眼法,那就只有山上神仙一个解释了。

    这对于一生都在寻求仙道,追求长生的老道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史先生如今在何方?”老道人看着小弟子,本就喜欢小弟子的老人,如今只能是更喜欢了。

    小道人摇摇头,说道:“不知,他平时都去山上,每三天才会来小镇一次。”

    老道人两眼放光,喃喃道:“果然神仙做派!”

    “师父,弟子认为,师父也不要对此报太大的希望,免得到时候失望了,伤及心肺。”阿玄是个实诚人,一番话说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却半点不客气。

    老道人倒是没在意,点点头,深吸口气,说道:“等见过了那位先生,自然水落石出。”

    ......

    溪畔,茅庐中刚睡去的史煜,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头,难道是着凉了?

    于是将茅草又盖了层在身上,才又沉沉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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