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百年寿,国无百年宁。
今日的金潘国就迎来了百年来的第一场大灾难。
有人闯入皇宫,废了皇宫中的护城剑阵。
灾难因金潘国皇帝而起,那最小的公主,不过是爆发的节点罢了。
山上的修道之人,一般不过问人间世。当然也有例外,而这金潘国与武当山便是这样一个例外。
金潘国的皇帝也是个修道之人,至今已掌政过百年。而他自己的年龄,也不能以常理论之。这一切,都要从武当山收了一个皇子修道开始说起。
百年前,武当山掌教收了个天资出众的徒弟。此人天赋力压当时所有同辈,成了武当第一个年仅二十岁的金丹修士。
那时,没人知道,这个少年其实是金潘国的小皇子赵之秉。
金丹境的赵之秉没多久就叛出师门,回到金潘国,凭着一身修为,蛮横的将他的皇兄从皇位上逼了下来。
等他在武当的恩师发现此事的时候,为时已晚。
武当那位掌教,便亲自下山走了趟金潘国。没有知道那个皇帝跟他的师父说了什么,离开金潘国的时候,赵之秉还好好的坐在皇位上。
只是不久武当便传出消息,掌教已经与这位曾是山上修士的世俗皇帝达成一致。他可以继续做他的皇帝,但是不可再修行,若是辖地民生哀怨,掌教会亲自出手打杀。
赵之秉自然不敢,也没有任何异议。
武当山掌教的决定看似是对赵之秉的一种约束,实则也是一种袒护。
东胜神洲的天下,是儒家的天下。规矩都是儒家定的,在这个规矩内,世俗间的皇帝不可踏上修行路便是一条重中之重的戒律。
如赵之秉这般情形,落在儒家圣贤手中,唯有一死。
可武当山那位掌教横插一手,硬生生将这件事变成了武当山的家事。便是儒家圣贤再强硬,也不可能对早已大乘境的武当山掌教出手,便只能默认了他的做法。
这也便是坐拥一座福地的金潘国附庸大夏,却一直没有被野心勃勃的大夏铁骑踏平的原因。
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了解武当山那位掌教的便知道,这位掌教真人,对赵之秉这个不孝徒弟真是喜欢的紧。
掌教的大徒弟是当时东洲第三的天才,当时便已是合体境修士。便是这样一人,却被那掌教派来盯着赵之秉,可谓相当大材小用。
说是监督,实则更有护佑之嫌。当然也有人猜测,这与那金潘国境内的鱼池口福地脱不了干系。
更有人放出言论,武当山是想将鱼池口福地变成自家的福地。
武当对此没有回应,由着他们说去了。
十五年前,这位大师兄瓶颈松动,有破镜的迹象,便赶回武当山闭关。
谁知这一去便是十五年,如今再回来时,便看到了街上被人称作三公主的少女纵马行凶一事,怎能不让他气愤?
武当山这位名叫王勉的大师兄,虽看上去年轻,实则已经是活了二百载的老妖怪。
当然,与他师父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修道之人的寿命远不是习武之人能比得上的。
金潘国皇宫的上空,那位灰袍的年轻道人悬在半空,一手提着个少女,一手负在身后,看向屋顶出站的那个儒衫老人。
此人名叫董子淳,是个儒家门生,也是金潘国如今的相国大人。
王勉丝毫不将这个元婴境的相国大人放在眼里,冷笑道:“怎么?赵之秉做错了事,不敢来见我,让你来顶缸?”
儒衫老人说道:“前辈说笑了,圣上身体有恙,才没能出来迎接。”
董子淳看着年迈,实际上才王勉的一半,便以前辈相称,旁人听起来却有些别扭。
“你放屁!”王勉骂道,“赵之秉什么德行我不清楚?你下去告诉他,不亲自出来迎接,我就将他这心爱的女儿从这儿摔下去。”
董子淳面露难色,在他为难之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让他松了口气。
“师兄何出此言呐,你喊一声,我来了便是,难不成我敬爱的大师兄来了,我还能缩在宫中?那岂不是大不敬?”
一袭黄袍的中年人落在房顶,头上带着金冠。此人面容干净,横眉剑目,袍子上绣着龙纹,不用想便知是金潘国的皇帝,王勉的师弟。
董子淳拱手作揖道:“见过陛下。”
一袭黄袍摆摆手当是应答。他满脸笑意,目光始终落在王勉身上。
王勉一步踏出,瞬间便来到赵之秉面前五尺处,手仍揪住少女领口,问道:“你是怎么教的女儿?想让我替你清理门户?”
金潘国的小公主面色惊恐,显然给吓得不轻,想哭又不敢哭出声,只能向她的父皇投去求助的目光。
赵之秉面露苦笑,躬身说道:“养不教父之过,婧儿变成如今这般,都是我的责任,请师兄责罚。”
王勉拽着小公主走到赵之秉面前,说了句令人大跌眼镜的话。
“裤子脱了,教你做人!”
赵之秉面容愁苦,却又不敢不从。只得将裤子拽下来。
皇宫之上,便发生了令人忍俊不禁的一幕。
堂堂一国之君,光腚站在屋檐上,任由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人一脚脚踹在屁股上。
相国董子淳在一旁憋笑,面色涨红。
不远处,与李潇并肩坐在檐上的史煜满头黑线。本以为跟着那道人过来,定然会看到一场惊世大战,至少也能看到高手之间的捉对厮杀,谁知却看到了一个成年男人的恶趣味。
李潇笑得合不拢嘴,喝了口酒,差点呛个半死,指着那处屋檐说道:“这个道士真有意思,对我胃口,有机会一定要跟他做朋友。”
史煜不管是在九剑门,还是之前孤身一人的时候,都算比较懂事的,又性格严谨。从没有见过这种阵仗,便觉得不忍直视。
“走吧走吧,无甚意思。”史煜摇头叹息,没有看到一场高手大战,令他甚是惋惜。
李潇大笑着拍了史煜脑袋一巴掌,便提着他的领口离开了皇宫。
接下来便是人家的家事了,再看下去实在不礼貌。
回到街上,李潇将酒袋递给史煜。
史煜便接过喝了一口,他已经不排斥喝酒了。果然就如同李潇所说,喝多了就习惯了。
将酒袋还给李潇,史煜问道:“为何那道人不下手重一点,以我来看,这样的教训,不痛不痒,不见得那皇帝能放在心上。”
李潇没有回答史煜的问题,反问道:“你觉得在在这样一个皇帝的统治下,金潘国民生当如何?”
史煜摇摇头,叹息道:“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潇却说道:“恰恰相反,金潘国民众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少有人对这个皇帝有怨言。”
史煜瞪大眼睛,看向李潇,问道:“这是为何?”
李潇喝了口酒,说道:“赵之秉的皇位虽是篡权得来的,但事实上此人不论治国还是利民,都做的滴水不漏。而且这个皇帝从不仗着武当山这座大靠山开疆扩土,自赵之秉当上皇帝至今,没有发生过一场战争,既然没有战争,百姓能有什么怨言?人们所追求的,不就是一个天下太平?”
史煜略一思索,便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李潇继续说道:“赵之秉做的一件错事,便是对操劳一生,生出了寻常老人都会有的那种心思,对他最小的这个女儿太过溺爱了,导致她在京城肆无忌惮,这也是金潘国的百姓唯一能诟病这位皇帝的了。”
史煜立马就想通了,微微皱眉,摸着下巴说道:“如此说来,那老太太便是给那小公主真撞死了,也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本就是个将死之人,若是皇帝因此给了笔钱财,说不定老太太的家人还会对皇帝感恩戴德。”
李潇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感慨道:“身在九剑门这种山上宗门,能有这种觉悟,不容易啊。”
史煜轻声说道:“在被师父带到九剑门之前,我的命比那个老太太还要低贱。”
李潇看向这个目光坚毅的少年,突然心头酸涩。他也想起了被师父收养之前的日子,与这个少年的经历何其相似。就像水中浮游,任谁都能轻易捏死。
路边有摆摊的商贩在卖酒具。
李潇突然想起史煜想要个喝酒的葫芦,便牵起少年的手向那摊位走去。
史煜不明所以,等走到跟前,李潇指着地上的一排葫芦,对他说道:“挑一个吧,都不满意的话,我们再去附近的铺子里看看。”
史煜顿时了然,他随口说的一句话,李潇竟放在心上。
这一刻,十五岁的少年竟鼻头一酸,险些有眼泪落下。
多少年没有人关心过他?史煜记不清了,在他的记忆中,除了很小的时候关心他的父母,便是师父韩千叶。
如今多了个李潇,反而有些不适应。
许久没有的到回应,李潇低头看去。见少年在愣神,便一个板栗敲过去,笑道:“怎么?不想要了?那我可能省下一笔银子了。”
史煜赶忙挑了个样式古朴的葫芦抱在怀里,嘿嘿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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