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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七章 谋算

    尽管是寒冷的冬天,西平依旧如火如荼。

    奴隶们用心操练,锐步、骁骑、亲卫三营正兵也没放松,在风雪中跋山涉水。

    嘉平元年的最后一天,杨峥带着一家老小,到青营与孩子共同度过。

    乱世之中,被遗弃的总是孩子。

    父母养不活,丢弃。

    官府口赋和算赋太重,丢弃。

    遇上慌年战乱,丢弃……

    甚至饥荒之时,易子而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世道一个幼儿能长大成人极为不易。

    杨峥陆陆续续收养的孤儿就有三千大几百。

    青营中也分男女营,男孩教习战阵兵法武艺儒家,女孩跟着春娘学些刺绣歌舞手工等。

    兵荒马乱的年代,人成熟的也快一些。

    十三四岁的男孩上战场,十三四岁的女孩嫁人生子。

    最早的一批孩子,除了刘珩、孟观、苏泓各有所成,其他的也成了宣义郎。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批孩子也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

    宣义郎的要求很高,忠心、武艺、兵法、还要略通些笔墨,都是杨峥一一挑选。

    选不上的孩子,要么跟着鲁芝继续读书,走文吏的路子,要么直接从军,从寻常士卒做起。

    每个人的天赋都是不一样的。

    杨峥根据他们的喜好,尽力安排,实在成不了才的,也为他们备了良田,娶妻生子总是不愁的,勤快一些,过上富足日子不难。

    不过大多数孩子都比较上进,视杨峥为父母,再不成器,也愿意扛起刀矛上阵杀敌。

    “你们活在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但你们可以让你们的下一代,活在太平盛世里。”杨峥没少灌输这些东西。

    大大小小几千双干净的眼睛望着杨峥。

    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

    “夫君,大好日子,说这些作甚,来来,孩儿们,快吃。”夏侯芷心疼站在寒风中的孩子。

    然而孩子们一动不动,只是望着杨峥。

    夏侯芷一声叹息。

    杨峥颇为感动,暗想自己这几年的心血没有白费。

    “吃吧。”

    他开口,孩子们才抓起陶碗中熟肉,狼吞虎咽。

    这些孩子跟着自己也过了不少苦日子,直到今年屯田和牧场都是丰收,日子才好过一些。

    如果司马家不弄自己,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也未尝不可。

    腥风血雨的嘉平元年呼啸而去。

    嘉平二年宣示一个新时代的降临。

    长安郭淮却一直心绪不宁。

    “夫君若是为难,妾自缚去洛阳请罪!”王氏颇为刚烈。

    五个儿子跪伏在地上,痛哭不止,“母亲若去,儿亦不活!”

    汉魏以孝治天下,五胡乱华前,父子之间还算和睦。

    郭淮揉了揉昏涨的太阳穴,这几年常感心力不支,尤其是今年,郭淮像是老了很多。

    一个男人的精力不可能无限。

    夹在曹魏与司马家之间,督镇雍凉,郭淮要考虑的已经不仅仅是与蜀国、羌胡的战事。

    昨日,洛阳一封诏令,将郭淮从射阳亭侯,升为阳曲县侯。

    司马懿的恩宠不可谓不高。

    郭淮心知肚明。

    如果王氏消失了或者死了,事情反而好办了。

    问题是王氏又被送回来了。

    这让郭淮实在想不通如何跟司马懿交代了。

    此事也不可能隐瞒,偌大的长安城中,各家的细作多如牛毛。

    司马懿灭王凌三族之心,比谁都坚决。

    一是震慑天下士族,太原王氏我都敢杀,还有谁家杀不得?

    二是剪灭这些年日益膨胀的太原士族。

    恰巧,郭家也是太原士族之一。

    颍川士族以文事立足,而太原士族多以武功著称。

    王凌、王昶、郭淮都是领兵一方的督帅,裴家也不简单,子弟文武双全,逐渐在士族中崭露头角,在隋唐之际厚积薄发。

    贾家倒是彻底倒向司马家。

    “大丈夫拥旄仗钺,上不能匡扶社稷,下不能保家全族,迟疑不决,犹如夫人,必为后乱,有何颜面对天下人乎!妾自去矣,不需夫君为难!”王氏拔剑横于项上,正欲挥下,她的儿子们早已挡住。

    郭统泪流满面,“母亲若死,儿必同去!”

    郭淮又忍不住头痛了,几个儿子若是死了,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罢了、罢了,我去信一封,上交印绶节钺,求司马公饶恕。”

    “此非引颈待戮之举?曹爽奉还天子与兵权,外祖奉还节钺,只求活命,皆被夷族,父亲岂可坐以待毙?”郭统第一个反对。

    司马懿的屠刀吓到了不少人。

    王氏泪流满面。

    然而郭淮决心已定,“你们知道什么?放心,我料司马公不会动雍凉!”

    郭淮的印绶节钺以及信,很快就送进洛阳司马府中。

    “诏令下达之日,淮遣押王氏回京,雍凉百姓不忍淮家破妻离,持强犯国法,截杀令使,铸成大错,淮管教不严,有负太傅托于西面之重,然五子哀母,不惜其身;若无其母,是无五子;无五子,亦无淮也。今辄追还,若于法未通,当受罪于主者,淮全家愿领死,觐展在近!”

    司马师读完郭淮的信,司马懿却没有任何反应。

    “郭淮是在以雍凉要挟朝廷。”司马师读懂了背后的意思。

    三百装备精良的步骑,岂会被区区百姓剿灭?还一个活口都不留?

    要挟朝廷,亦是在要挟司马家。

    雍凉不同于淮南,淮南的敌人只有吴国。

    雍凉却有羌胡、匈奴、蜀国。

    投鼠忌器,牵一发而动全身。

    司马懿睁开昏沉的双眼,“郭淮不是曹爽,亦非王凌,镇雍凉三十余载,多有智谋,此次乃以退为进,试我父子心意尔,若动了他,雍凉必定大乱,荆州王昶也会犹疑,去年诛曹爽、灭王凌,剑用多了就会钝,如今之势,当镇之以静,收天下人望,操之过急,一事无成。”

    司马师思索了一阵后道:“父亲所言甚是,不过儿以为此事大有内情。”

    “哦?”

    “郭淮既然不愿遣送王氏,直接一道请罪书即可,既然送出王氏,又何必对三百步骑赶尽杀绝?这岂非前后矛盾?”

    司马懿浑浊的两眼闪过一丝清明。

    “会不会有第三方势力在其中挑拨?”司马师暗蓄三千死士,也精通此事,

    “不错,郭淮应该没有胆量叛我,也没必要在此时叛我。”

    “前些时日,洛阳冯家客舍,一群细作接走鲁芝家眷。”司马师目含杀机。

    “西平……”司马懿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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