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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谋全局者,嬴政也!(求订阅)

    寒风瑟瑟。

    在项籍的带领下,原本井然有序的秦军,已有了溃败之势。

    见状。

    杨武脸上又羞又恼。

    眼见项籍等人声威大震,杨武虽恼怒万分,但在权衡一二之后,也是开口道:“公子,现在敌军士气已起来了,下吏力荐公子先行离开,容我跟这厮决一死战。”

    “公子天生贵胄,决不能出事。”

    “而且这次本就是我指挥失当,不然断不至于此,但战场无眼,真到了厮杀搏命时,下吏恐也难以庇护公子周全,公子毋不能再待在这了。”

    “......”

    杨武在一旁力谏着。

    秦落衡寡言。

    他坐在马上,目光环视四周,眼下中军一片狼藉,短时恐都难以恢复,而眼下之所以军心散乱,就是因为刚才项籍冲杀进来,砍掉了全军的军旗,纛(dao)。

    纛是主将的旗帜,全军的象征。

    哪怕形式不利,吃了败仗,只要纛还立着,就表明主将来自全军都还健在,这支军队也可以继续作战,甚至是不用管主将是否战死,然在这个时代,一旦纛倒了,也就标志着全军溃败。

    这对士气的打击比主将阵亡都还要大。

    秦落衡翻身下马。

    去到已碎裂的战车前,将地上的纛抓在手中。

    秦朝的纛非是小篆的‘秦’。

    而是一根兽尾。

    具体是什么兽,秦落衡并不清楚,但三代以来,军旗便是挂的这般毛茸茸的兽尾。

    历史上,武王伐纣,当时武王便左手举着黄(斧),右手举着一条牦牛的白尾巴旗帜,作为军旗指挥全军。

    在这个没有即时通信手段的年代,普通士卒在战场上就算杀的昏天黑地,其实也是完全不知道整个战局进展的如何,也不可能知道身后的中军、主将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们唯一能看到的便是这帆纛。

    纛在人在。

    纛亡人亡。

    士卒都是看这面纛做后续布置的,因为战场上,打仗一般都是先破坏金鼓,再夺取纛的,这样一来,相当于对方人人成了聋子瞎子,即便能暂时各自为战,抵抗一时,可接下来又能如何?

    进攻还是后退?

    进攻往哪里攻,后退往哪退。

    都两眼一抹黑。

    见状杨武面露羞愧之色。

    秦落衡将已碎为数截的纛旗扔在地上,开口道:“来人,点火,将中军处点亮,把大鼓搬上来,纛旗倒了,那就再立起来,大军还没败,若是我现在逃了,那才是真的要败了。”

    秦落衡目光坚毅。

    他不可能跑。

    他都已经说出了天命在秦,他若是逃了,岂非是在自己打脸?而且现在固然形式落于下风,但自古以来,战场上非是只有军旗用来指挥全军,还有鼓。

    不过。

    秦落衡也看得出来。

    在项籍这番个人冲杀下,秦军军心已有些不稳,加上纛旗倒下,定会让场中不利形式扩大,他必须要尽快稳定军心,不然就算现在秦军靠着本来素养,顽强作战,但总归会支撑不住的。

    他虽然学室并未就业。

    但在学室上课时,也学了些基础理论。

    眼下局面攻守易型,当下不该继续进攻,而是该采取防守,至少要稳住阵型,而且他本就没有想跟项籍死磕的念头,他很清楚,跟项籍死磕,就算真能啃下来,也定是落不了什么好。

    甚至把项籍逼急了,项籍是很可能搏命的。

    他可没把握,能在项籍手中活下去。

    深吸口气。

    四周已有士卒用燧石点燃了木柴,瞬间一股热气升腾开来,一旁的士卒已经将大鼓搬到了一边,一名军吏肃立在大鼓前,手中握着名叫‘枹(bao)’的鼓槌。

    秦落衡吩咐道:

    “现在纛已倒,军旗基本都毁了。”

    “只能先用鼓安抚军心,同时鼓声来传递信息,让军阵从现在的锥形阵换成圆阵。”

    “鸣鼓!!!”

    话音刚落。

    军吏挥动着鼓槌敲击起来。

    咚咚咚的声音瞬间传入到四周士卒耳中。

    作战的鼓声也有讲究。

    幕府发出的鼓声是商音,中级军官‘帅’发出的是角音,下级军官‘伯’用鼙鼓发出徵声(pi)。

    此时。

    大鼓发出的便是细长声响。

    随着鼓声越来越密,原本还有些凌乱的队伍,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步卒方阵缩紧了空间,从三角阵,踏着急促的鼓声,渐渐收缩到了一起,没有突出的尖角,阵型相对稳定,不容易被撕开。

    随着秦军的变阵,原本有些凌乱的队伍,渐渐又恢复了阵型,而前方势如破竹的项氏子弟,此刻也被迫陷入到胶着状态。

    场中情况的变化,项籍自是聊熟于心。

    但他并不在意,甚至乐见其成。

    圆阵在《孙膑兵法》中是一种纯防守阵型,这种阵型的缺点就在于一旦摆好,就没法保持阵型移动,只能原地固守,这其实是一种等死之阵,除非有援兵,不然必败无疑。

    他前面其实还有些担心秦落衡会逃跑。

    但眼下,秦落衡自以为是,用圆阵来恢复阵型,殊不知,这完全是取死之道。

    顷刻间。

    原本的锥形阵,现在已变成了大小不一的圆圈,持戟、矛、戈的士卒在外围,持剑的士卒在里圈,而在最里面的一圈是弓弩,不过这次为了赶路,秦落衡的军中并无强弩,只有少数弓箭。

    在阵型中央。

    杨武脸上恢复了几抹血色。

    但眼神却忧心忡忡,若是前面秦落衡听从他的建议,直接逃亡,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而今圆阵已成,想要在逃,定然会拖垮阵型,到时兵败如山倒,溃败之下,根本就无人能护住秦落衡。

    不过。

    杨武虽满心忧虑,却是并不敢言。

    大秦军律森严,他又是军候,若是说出真的动摇军心的话,只怕大军会瞬间生乱,固虽心中忧虑,却也不敢反对半句。

    秦落衡面色镇定。

    他看行杨武,淡淡道:“杨武,胜不骄,败不馁,前面你的确低估了项籍的勇武,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以至纛旗被毁,但个人的勇武在大军面前,终究是不堪一击的。”

    “既用数十人拦不住,那就数百人,数千人,上万人!”

    “我现在把军权重新交付给你。”

    “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拖住项籍,让项籍不得寸进,时间在我,上一次,我落荒而逃了,但这一次,逃的人只会是项籍!”

    “是楚地贵族!!!”

    秦落衡目光如炬,眼中战意如火。

    好似一切才刚刚开始。

    闻言。

    杨武心中一惊。

    他似察觉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确定,但也并未多言,而是重新振作精神,开始发号施令,组织士卒抵御项籍的攻势。

    秦落衡重新回到马上。

    他手持火炬,就在这微白的天空下,如一尊定海神针一般,牢牢的扎根在军中,毫无退让之意。

    见状。

    项籍眉头一皱。

    他虽不知秦落衡打的什么念头,但眼下形势在他,只要他攻破秦落衡的刺猬阵,到时这一千秦军,都将丧命于此。

    秦落衡亦不例外!

    项籍策马到最前方,高声道:“暴秦无道,天下共伐之!”

    “今我六国贵族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胜者存,败者亡,二三子,尔等敢与我浴血杀敌,大破秦军?而后共享这荣华富贵?”

    “杀!”

    “杀!”

    “杀!!!”

    杀声如潮。

    战意更是席卷云霄。

    项籍满意的点点头,大笑道:“众将士,随我杀,不破秦军,誓不回返,杀!!!”

    一声长啸。

    项籍一马当先,项声紧随其后。

    一时间。

    两军再次交击在一起。

    战鼓雷动,却是让人血脉喷张,秦落衡面色镇定,策马以观这场绞肉战。

    夫战勇气也。

    前面秦军借人数之盛,屡挫项籍之势,而后项籍凭借个人勇武,强行打开局面,几番冲杀之下,最前沿的圆阵已濒临崩溃,甚至有士卒怯怯不敢填补空缺。

    场中的一切其实尽落秦落衡眼底。

    但秦落衡毫不所动。

    只是......

    再无人注意到的时候,秦落衡目光凝重的看向了东津渡,他这次之所以敢为人先,除了是担心士卒溃败,以至秦军威势受损,另一方面未尝不是想以身试险,脱困住项籍。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

    其实是源于陶舍临走时说的话。

    奴隶!!!

    他前面一直没有想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何意,但在船上的时候,他突然想清楚了。

    兵道,诡也。

    楚地的情况,一开始便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看不清、猜不透,但若是跳出局中,事情似乎并无太多复杂。

    三大氏族所图只为延续家族。

    楚地贵族想借此壮大自身。

    而他则旨在破坏楚地贵族的想法,进一步削弱楚地的实力,因而从一开始,楚地便迷云遍布,他对楚地贵族多次放出迷雾,用以混淆视听,但楚地贵族又何曾不是在将计就计?

    但无论作何遮掩,其中本质不会变。

    除了三大氏族为谋生,他跟楚地其他贵族都为谋利。

    利有大利、小利。

    只着眼眼前利则为小利。

    目光长远放眼楚地则为大利。

    他之前目光所及只有小利,虽有些兼顾一定的楚地之利,但其实并不深刻,甚至可以说得上只是顺带的。

    即便如此。

    楚地也是状况百出。

    让他不禁有些手忙脚乱,甚至只能仓促的改变想法。

    但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而楚地所有图谋落脚点都是奴隶!

    若是放在一域,便是关系着楚地的安稳,三大氏族保全,则能隐忍待发,继续恢复往日盛世,经久不衰,楚地贵族得之,则能借势暴兵,积累钱财,进而图谋大事。

    若他得之,又能如何?

    只为化解危机?

    亦或者将这些奴隶恢复身份?

    亦或者只是单纯的削弱楚地,让楚地再难威胁到秦廷?

    这些终究只是一域之想法。

    非是放眼全局!

    在游舟上,秦落衡一直在深思,秦始皇将自己安排到楚地究竟意欲何为?只为了考校自己?亦或者想打磨自己?但以始皇之心性,根本不屑去这么做。

    这也不至于让始皇如此上心。

    甚至还将几近跟九卿齐平的天网令陶舍派来。

    始皇定是另有所谋。

    他因而开始重新审视楚地这件事,但一直没有找到头绪,直到在游舟行至水中央时,有一条白鲤突然跃到了船上。

    也就在那一刻。

    秦落衡突然想明白了。

    他也想起了自己当初对此事的看法。

    自己其实为鱼饵。

    幕后真正的钓鱼人并非是自己。

    而是始皇!

    始皇以全局为棋,将自己落于楚地,为的就是以他为饵,垂钓楚地,钓出落于楚地的大龙,进而借机改变朝廷的困局。

    目下。

    春耕正在进行。

    而春耕结束,大秦的各项工程就会陆续上马,到时长城、骊山、还有各郡县的大小工程,都要征发大量民众,其中不少早就定好了,为关中秦人,只是被始皇有意拖延了时间。

    但拖终究是缓移之策。

    若是没找到合适代替的役徒,这些被始皇有意留候的秦人,终究还是会踏上漫漫的离家路。

    此事实则已迫在眉睫。

    不过就在始皇为之头疼时,楚地贵族却是趁机发难,炮烙出‘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谶语,进而给了朝廷合理插手楚地的机会,楚地经过这些年的修养生息,元气其实已恢复了不少。

    加上朝廷不少官员都有楚系背景,因而楚地一直都没有受到太多针对。

    而经过天网令这些年的调查。

    始皇也是知晓楚地存在大量的人口贩卖。

    固始皇也盯上了这些奴隶!

    但......

    只有这些奴隶还不够。

    远远不够!

    大秦各项工程所欠缺的人口实在太多了,就算奴隶有十几万人,但除去一些老弱病残,真正能用的上也就几万人,对于大秦这浩浩荡荡的各项工程,这点人数无疑是杯水车薪。

    因而始皇盯上了整个楚地!

    只不过始皇自己动手的话,很容易激起楚地反抗,也很容易让楚地贵族畏惧逃亡,而这显然不是始皇想见到的。

    固始皇派了自己。

    把自己当成鱼饵,用来钓楚国贵族。

    眼下楚国贵族已尽数上钩。

    因而他若没猜错的话,在自己抵达楚地的时候,陶舍恐正带着大量秦军朝楚地赶来,而这也是始皇安排陶舍来楚地的原因。

    想清楚这些之后。

    秦落衡很直白的认清了现状。

    就是当好鱼饵,尽可能拖住楚地贵族,给秦军争取足够多的时间,等到陶舍率大军赶来,到时不管是三大氏族、还是项氏、宋氏、唐氏,都不是大秦大军的一合之敌。

    到那时。

    楚地贵族也将被一网打尽!

    这才是真正的权谋。

    不显山不露水,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间,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早已是大势所去。

    关键所有人真的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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