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项梁脸色彻底变了。
他又岂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而且听到范增的解释,他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三大氏族一向自视甚高,根本不把其他贵族放在眼中,以往行事也十分霸道,这次就算遇到了事,也断然不至于妥协的如此之快。
莫非真如范增所言?
咸阳那边有人给三大氏族的人传了信。
三大氏族提前得知了消息,从而早早做好了应对之策,后续的一切所为,只是在欲盖弥彰,以期在蛊惑他们的同时,完成瞒天过海,继而保全大部分家业,以图东山再起?
项梁神色变得异常凝重。
沉声道:“范兄,你认为三大氏族是在做戏?”
范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凝重道:
“我暂不清楚究竟。”
“但不得不防。”
“若是三大氏族真的提前获悉了消息,而且也是真的赶在了我们之前,一天时间,已足以他们做些准备了,即便不能抢先运走全部的卖身契、田契、地契,但也定然能做好相应的处置。”
“如果真是这样。”
“有些古怪或许就说得通了。”
“我们算计三大氏族的事,三大氏族恐早已知晓,只是因为这次我们势大,三大氏族不得不委曲求全,而且他们恐怕在我们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安排逃亡了。”
“不过我们的信息差就一两日,他们实际做不了太多事。”
“人我们一直看着,肯定没有跑出去。”
“但东西恐怕就不一样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确定这件事,我建议项兄立即通知唐飞、宋义等人,让他们即刻出手,将三大氏族逃出去的人全部处理掉,而后尽快清点他们所带财物。”
“同时。”
“一定要比对人数。”
“务必不能让他们中有一人逃出!”
“我估计,我们在意的卖身契,已被三大氏族运出了府邸,眼下恐就藏在寿春城中,而知道这些卖身契下落的,就在这些逃亡的人之中,之前我们的关注点都在马车、牛车上,以为人并不关键。”
“但事实恐并非如此。”
“而且......”
“我也是方才才陡然想到。”
“三大氏族何时准备的牛车和马车?”
“若是他们没有准备,怎么可能短短二十几天,就凑到上百架的牛车和马车?”
“固然以三大氏族在寿春的影响力,弄些牛车马车并不困难,但项兄可是莫要忘了,在我们知晓秦落衡的打算后,便立即通知了其他贵族,也有意封锁三大氏族的逃跑渠道路线。”
“按理而言,他们没道理,弄到这么多牛车和马车。”
闻言。
项梁也是心中一沉。
目光阴翳道:
“恐真让范兄猜对了。”
“三大氏族只怕真就是早有准备,只是我们之前一直都很高估三大氏族,因而并没有把这些粗枝末节放在心上,进而给了三大氏族瞒天过海的机会。”
“我们都小看了三大氏族!”
“后面我们跟宋义、唐飞等人去威逼,三大氏族的确也挣扎过,只是我们后以灭族威胁,才迫使三大氏族不得不低头,我们当初以为是三大氏族识时务,还有就是我们放宽了条件,让他们误以为有了逃亡的机会。”
“但就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他们就是在借此掩盖自己的真实逃跑计划,同时也借此迷惑我们,让我们把注意力远离他们,进而实现自己偷天换日的做法。”
项梁已全部明白了。
他们本以为黄雀之争,是自己跟秦落衡,但殊不知,三大氏族并不甘为螳螂,他们同样想做黄雀,只不过是一条苟延残喘的黄雀,但就算再苟延残喘,黄雀毕竟还是黄雀。
不是纯粹的猎物!!!
现在这几日在这跟秦落衡斗智斗勇,殊不知,他们的这些举动落到三大氏族的人耳中,只会惹得他们大笑连连,笑他们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一无所知。
想到这。
项梁面色已漆黑如墨。
他本以为自己的算计,外界无人知晓,结果先是多出了一个秦落衡,现在又得知还有三大氏族,现在他算计的两方,竟皆看出了,反倒是他一直被蒙在鼓中,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让项梁心中憋屈至极。
项梁强压着心头怒火,咬牙道:“那依范兄之见,三大氏族会把那些卖身契藏在何处?亦或者告诉给那些人?”
范增苦笑道:
“这我如何得知?”
“但以三大氏族这些年的家势可以大致推断,他们拥有的卖身契定不会少,我们这短时间主要是防止三大氏族子弟偷偷溜出城,对留在城中的人也只关注到了人,并未太过关注其他。”
“因而卖身契当就藏在其中。”
“不过。”
“具体有哪些人知晓,短时很难弄清,而且很可能外面逃出去的贵族子弟都知道,甚至被刘季带到秦落衡那边的几人也同样知道,所以不能让这消息落到秦落衡手中。”
项梁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随后道:“但就算我们阻止了,只怕一时也问不出啊。”
范增道:
“我们不用问出来。”
“三大氏族的卖身契数量不会小,而且我们这些天一直都盯着三大氏族,就没有见过大规模的搬进搬出,所以定然是小规模成批次的外带,只要我们后续查清这二十几天三大氏族子弟去了何处,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能把这些卖身契找到。”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斩草除根!”
“尤其是外逃的那些,必须要尽快除掉。”
“越快越好!”
项梁点了点头。
随即蹙眉道:
“城中这些人怎么办?”
“这些人中恐也有部分知晓情况。”
范增凝神道:“他们不太可能会说,一来秦廷毁了他们家族,二来他们是楚国公族出身,多少还有些傲气,若是向秦廷低头,只怕在楚地将会彻底抬不起头。”
“而且现在外界的情况不明,他们若是把事情告知给蒙毅,也会将我们彻底得罪死,到时楚地将再无他们三族容身之地?三族的人对家族存亡,祖宗宗庙看的无比的重,不太可能背信弃义。”
“所以问题还是在外逃那些人。”
“尤其是被刘季蛊惑的那几人。”
“这几人本就不在三大氏族的名册上,又十分贪生怕死,若是他们真的知晓一些隐事,又经秦落衡那么一威胁一胁迫,恐就会把知道的全说出去。”
“到那时。”
“我们是满盘皆输!”
范增此时也理清了思绪。
他知道,事情已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尤其是随着秦落衡破招后,三大氏族率先做出了应对,反倒是他们,一直自认是稳操胜券,有些过于疏忽大意,以至险些凝成大错。
若是让三大氏族的人逃出,亦或者屈博等人嘴齿不严,将族中隐秘暗中泄露给秦落衡,以换取自己的活命机会,那他们这些楚地贵族折腾半天,全然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岂是他们能接受的?
项梁微微额首。
冷声道:
“我这就派人通知宋义、唐飞,让他们务必尽快解决掉那些,只是要不要他们一起来针对秦落衡?”
项梁目光闪缩。
范增苦笑道:
“恐是没有这么多时间。”
“秦落衡这次很精明,将地点选在了东津渡,若是真事不可为,亦或者问出了实情,恐直接就乘舟而去,到时我们就算想追赶,也是追赶不上的。”
“等到宋义、唐飞等人把其他人处理好,只怕东津渡那边早就已经结束了。”
“我们现在只能指望项籍了!”
“我对项籍有信心!”
闻言。
项梁却丝毫不敢大意。
大步走出屋,锵的一声,拔出剑鞘中的长剑。
大声道:“来人,去把宅子中所有能动的人,全部调动起来,人手带一些家伙,不管是竹竿也好,耒也罢,立即带着跟我去东津渡,这一次,务必要将三大氏族的人连根拔起。”
“一个不留!!!”
“另外。”
“项彻,你安排一两人,立即去通知唐飞、宋义等人,告诉他们现在情况有变,若是不速速解决掉三大氏族逃出去的人,这次我们的计划恐要泡汤,到时那些东西要么还在三大氏族手中,要么就落到秦落衡手中,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在项梁一声声传令之下,原本还略显沉寂的大院,顺便变得肃杀起来,一个个项氏子弟,以及项氏的奴隶仆人,此时人手持物,严阵以待。
见状。
范增微微额首。
他之所以选择项氏,便是看重了项氏的团结,以及项氏中下定决心后做事的果决。
略作清点。
项梁便带着族人飞速驰往东津渡。
不过,项梁固然是气势如虹,但也并不敢真在城中招摇,而是分批次一小股一小股的朝城外走去,并不太敢引得太多人关注。
范增跟项梁同行。
只是在走出屋门时,他突然看了一下地图,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一个不详的念头,但这股念头在他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让范增太过注意。
而今他的心神都在东津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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