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府。
华阜等人自然听闻了消息。
他们自然心急如焚。
他们很清楚,始皇染疾意味着什么。
一旦始皇真的身体抱恙,储君之位几乎不可能旁落给他人,只会落到长公子头上,因为秦落衡并没被宣布身份,为了朝堂稳定,也为了安抚民心,扶苏都会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而这不是华阜等人想看到的。
不过。
没有陛下诏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也没有办法妄动,自从嫪毒和成蟜叛乱之后,始皇对兵权抓的很紧,没有始皇授予兵符,其他人根本就别想调动兵马,就算是太尉也一样。
关中氏族虽在军中威望很高,但也仅仅是威望,除非始皇的死讯传出,不然他们就别想有太多动作,一切都只能干等着,而华阜等人自然不会甘于袖手旁观,不断派出隶臣去打探消息。
雨渐渐大了起来。
这一滴滴雨点彷佛滴在了众人心上。
让人心神格外难安。
华府内。
华阜、华寄等人围坐一团,神色十分的严肃,他们自然预想得到始皇染疾将带来的一些列事情。
华阜道:
“我刚才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陛下的确染疾了,而且多半染的是重疾,太医令夏无且从晌午开始,便一直服侍在陛下身边,不过,我还打听到另一个消息,陛下似乎被送到了秦落衡的住处。”
四周安静。
华阜继续道: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虽然有可能陛下会宣布秦落衡为大秦十公子,甚至直接把秦落衡任命为储君,但在我看来,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陛下染疾事出突然,一旦陛下出事,朝廷必定陷入一定纷乱,若是突然曝出秦落衡为大秦十公子,皇宫之内,必定质疑声不断,事关大秦安危稳定,陛下不会做这种冒险决策。”
“而且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
“我担心秦落衡会出事!”
“夏无且等人并不清楚秦落衡的真实身份,因而他们把始皇送到秦落衡那边,只是为了让秦落衡出手医治,秦落衡的确医术高绝,但他一直以来是精于疑难,并非是精于救治。”
“一旦始皇在他那出事,大丧之后,秦落衡定会被定罪。”
“而今秦落衡身份没有被宣布出来,若是真的出事,只怕会是十死无生。”
华阜面色有些阴沉。
始皇染疾之事太过突然,让他们全都触不及防。
华寄亦然。
不过,华寄还能保持几分理智。
他缓缓道:
“阿翁,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若是陛下真的出事,那对朝堂、对天下的影响就太大了,甚至可能致使天下四分五裂,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陛下染的什么疾?!”
“外面流言层出不穷,但其实大多是虚言。”
“我们如今只知道一点,便是陛下的确染了疾,但染得什么疾,何时染上的?陛下现状如何,我们是一无所知,眼下外面众说纷纭,我们实不当自乱阵脚。”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以不变应万变。”
“而今要尽快查明陛下的实情,同时严防城中宵小生事,唯有我们真的了解到实情,才能去做下一步动作,不然我们岂非也变成了乱秦之人?”
“阿翁,关心则乱!”
华寄劝了一声。
他同样很担心秦落衡的安危,但此时他们不该自乱阵脚。
华阜眉头一蹙。
低声道:
“若是陛下真的出事了呢?”
华寄目光一凝。
沉声道:
“我华氏是出身大秦宗室,一切当以大秦为念,若是陛下真的发生了不测,一切当以大秦为重,秦落衡的确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但时势使然,我们华氏又岂能见小利而忘大义?”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我们能做的,只是保秦落衡一命,至于其他的,万不能再有其他动作,不然只会将大秦拖至万劫不复之地,而这岂是我等关中氏族之愿?这又岂是天下民众之愿?”
华阜默然。
华寄心中轻叹一声。
他又岂听不出阿翁的想法?
但事不能那样。
华阜身上行伍气息比较重,做事喜欢直来直去,根本就不会考虑后果,但他不一样,他在地方为官十年,自然会多加考虑后果,若是大秦因此四分五裂,又岂是他们想见到的?
华寄道:
“阿翁眼下只考虑了陛下生出不测,但陛下染疾之事,阿翁不觉得有些传的太快了吗?陛下这些日一直在宫中,按理而言,不当这么快传的人尽皆知,但眼下却是不然。”
“此事我认为略有蹊跷。”
华阜目光一凝,沉声道:“你认为这是有人暗中作祟?”
华寄点了点头。
肯定道:
“暗中一定有人出手。”
“正常而言,就算有所动作,也当是在陛下宾天之后,但这次仅是听到一些风声,便开始闹得沸沸扬扬,这明显非同一般,一定是有人在刻意搅局。”
“我们岂能让他们如愿?”
“再则。”
“阿翁目前只考虑到陛下遭遇不测,若陛下并没遭遇不测呢?那现在这些急着跳出来的势力,岂非直接成了靶子?”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蹊跷。”
“彷佛是在刻意制造混乱。”
“这些人的目的暂不得而知,但恐怕是包藏祸心,故意将陛下染疾之事传扬出去,以此推波助澜,进而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决不能轻易上当。”
华阜目光微沉,点了点头,随即道:“你认为陛下可能没事?”
华寄摇头道:
“这应该不可能。”
“陛下若是没事,直接现身,这些谣言便不攻自破,而且没人会贸然造陛下的谣言,眼下陛下一直没有露面,这个消息应是真的,不过陛下实际病情如何,恐非是外界传的那么夸张。”
“现在一切都还不明晰。”
“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到时反倒给了其他人口舌。”
华阜微微额首。
随即道:
“但若是陛下真的出事了,秦落衡为最后救治陛下的人,恐怕也会跟着出事,如若不然,我们趁着这次的混乱,把秦落衡为陛下十公子的消息传出去......”
“不可。”华阜话还没说完,便被华寄制止了。
华寄道:
“阿翁,此事万万不可。”
“若是陛下真的出事,眼下秦落衡尚还只是一个医家博士,医者自然当出手救治陛下,如若换成了大秦公子,那就非同寻常了,恐怕会直接为其遭至祸端。”
“我们能保下一个医家博士,但护不住一个大秦公子。”
“他为大秦公子的消息一传出,恐怕其他人会更想置他于死地,阿翁千万不要动这个心思,现在不适合谈这个,甚至这个消息连提都不能提。”
“提了,只会害斯年。”
华阜脸色一白。
他前面倒没有想这么多。
华寄面色微沉,他之所以急忙从御史府赶回,就是特意要劝阻自己阿翁,华阜的心思自然是好的,就是性格过于直白,长年的军伍生活,让他把处置事情想的十分简单粗暴。
在军中尚且可以,但在朝堂是万万不行的。
华寄道:
“秦落衡为斯年之事,只能由陛下宣布,绝不能假以他人,陛下若是出事,秦落衡最好就是当个普通人,若是陛下无碍,秦落衡也会因此为陛下看重,公布身份只是时间早晚。”
“此事关系帝王家事,我们切不可参与过多。”
华阜看了眼华寄,也是深以为然。
他说道:
“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那一切便依你。”
“我现在已从朝堂退下来,以后朝中的事还是你来处理。”
华寄行了一礼道:
“阿翁。”
“我知道你关心斯年,但关心则乱,这次的事明显是有人在暗中操纵,我们若是趁机下场,反倒是中了他人奸计,一旦陛下无碍,必定会对这次的事进行清算,以陛下的雷霆手段,参与的人恐怕都难以幸免,我们关中氏族好不容易才得到喘息之机,岂能再次犯错?”
“就算我们要有所作为,至少要等到陛下消息落定。”
“不然......”
“终究是逾了法度!”
华阜轻叹一声。
说道:
“我自然知道不妥,但外界传的沸沸扬扬,若是我们无作为,秦落衡恐真的会有生命之危,我又岂能视而不见?”
“你说的也没错,我的确是欠考虑了,这事确实有些蹊跷。”
“我华氏暂且静观其变。”
“陛下终日待在宫中,为何偏偏就染疾了呢?”
“唉。”
华阜眼中满是费解。
华寄同样不清楚原委,但事已至此,他们再叹惋也无济于事,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只能祈祷始皇无碍,不然,始皇若真的出事,大秦恐就真的危险了。
更致命的是大秦储君之位空悬。
扶苏现在远在数百里之外,一旦始皇出事,朝堂将会出现一段巨大的权力真空,等到朝廷重新稳定下来,只怕地方早已烽烟四起,到时再想扫平天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甚至于......
大秦恐还会陷入内乱。
毕竟楚系势力跟关中氏族一直不登对。
想到这。
华寄眼中充满了凝重。
大秦本就进入了多事之秋,若是始皇再出事,天下恐有倾覆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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