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衡这次没有走小路。
而是一反常态的走起了大道。
大道旁有不少行人,有商贾、有黔首、有市人。
秦落衡混在其中。
他并不担心贰当众对自己发难。
在秦朝见义勇为是义务。
贰若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甚至不需要他出手,就会直接被路上的行人一拥而上,押去官衙了。
所以......
贰现在只能一路尾随。
而贰想要对他动手,要么就等到秦落衡落单,要么就只能一路尾随到居所,而这正是秦落衡想见到的。
毕竟。
他住的地方是骊山!
他此举只是想让贰知难而退。
他其实不太想沾上这些是非,一旦惹上麻烦,短时处理起来会很棘手,也会将他的户籍问题暴露出来,其中难免不会牵扯到秦长吏,他不想给秦长吏惹上麻烦。
或许秦长吏对此并不在意。
但他不能不在意。
人情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
而且。
他不太想跟秦长吏有太多交集。
秦长吏固然是身居高位,跟这种大人物搭上关系,他只要不犯太大错误,今后注定会官运亨通,但这种大人物也并非没有竞争对手,他一个小虾米牵扯进去,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何况这是秦朝。
现在已是秦王政三十一年。
再深度捆绑在大秦这棵树上,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必须要为自己今后打算。
秦落衡走的速度并不快,但身边的行人却是越来越少了,若是停步观察,也能隐隐看到后面的几道尾随身影了。
他继续走在道上。
后方。
贰等人紧紧的跟着。
到了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贰更是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完全没有再隐藏自己心中的想法。
只是看着秦落衡走的方向,贰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他皱眉道:
“他不是住在丽邑?”
“这个方向再走可就到禁苑了?”
丽邑。
又被称为奉陵邑。
这是秦王政十六年设置的城邑。
设置初。
始皇就下令迁了三万户黔首进来。
随着始皇帝陵的修建,这里俨然成了刑徒、居货赎债者和服徭役黔首的聚集地,历史上丽邑最高容纳了七十万刑徒。
这也是骊山唯一的居住地。
看到秦落衡外骊山方向走,他第一反应就以为秦落衡是住在丽邑,但眼下看着秦落衡走的方向,他却是有点疑惑了。
但很快。
他就冷哼一声,不屑道:“母婢的。”
“你往丽邑方向走,我可能还会怵一下,你往禁苑走?那你就是找死,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骊山禁苑是帝王禁苑,没有辩券谁都别想进去。”
“想靠这个把我唬走,真拿我当蠢货了?”
说完。
他扫了眼旁边还在装装掩掩的几人。
怒骂道:
“别在这装模作样了,看不到路上没别的人了吗?一个个真把那小子当瞎子了?母婢的,直接跟上去。”
“我到想看看,这小子敢不敢进禁苑!”
“他要是敢进去,我还敬他是条汉子,要是不敢,那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
“那制墨工艺,他给也得给。”
“不给。”
“我就自己拿!”
贰直接快走几步,拉近了跟秦落衡的距离。
后面的异动,秦落衡自然察觉到了。
不过。
他已经不在意了。
因为骊山禁苑的入口到了。
骊山禁苑的入口,有着大量的士卒守卫。
隐隐间。
还能听到里面的号子声。
‘运石甘泉口。’
‘渭水不敢流。’
‘千人唱,万人讴。"
‘金陵余石大如塸(ou)。’
‘......’
见到守卫,贰也是心中一慌。
他没敢继续往前走,反倒往后面退了几步,目光闪躲,不敢把自己的身影彻底暴露在守卫面前。
他也压根不信秦落衡能进去!
他在等。
等秦落衡出来。
到时。
他为刀俎,秦落衡为鱼肉。
只能任其宰割。
就在贰藏在一边静等时,突然耳边传来阵阵惊叫声,“家长,不好了,那小子进去了。”
贰当即一脚踢了过去。
低骂道:
“胡说八道什么?”
“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帝王禁苑!”
“那小子怎么可能进去?!”
一旁的隶臣急声道:“不是,家长,他真进去了,我亲眼看着他进去的,我怎么可能在这事上说假。”
贰把脑袋望了过去。
正好看到秦落衡也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对视,秦落衡挥了挥手中的辩券,微微一笑,信步进到了骊山禁苑之中。
贰瞪大着眼。
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之色。
他惊住了。
他跟身边的隶臣不一样,他身为工师,是知道里面是什么地方的,那是帝王禁苑,根本就不是常人能进去的。
别说他、就算是工曹阎乐,想进去都没机会。
这小子是怎么能进去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隶臣却没想这么多,开口道:“家长,既然这小子都能进去,那我们也进去,反正这山这么大,这守卫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我们趁他们不注意,也偷偷溜进去。”
贰一巴掌扇了过去。
低骂道:
“进去个屁。”
“你想死,我还不想死。”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帝王禁苑,是始皇给自己修陵墓的地方,没有官府的辩券,进去多少死多少。”
“死了还全是白死!”
“不过这小子为什么能进去?”
“工曹不是说这小子没什么背景吗?”
“禁苑都能随意进出,这还叫没什么背景?”
“不行。”
“不能动手。”
“你们今晚在这里盯着,没有我的话,谁都别动手,也别想往禁苑里面溜,谁敢往里面溜,我就敢向官府申请把你们给谒杀了!”
“听见了吗?”
贰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全然不顾几个隶臣呆滞的脸,快步朝咸阳赶去。
他虽然急切的想获得制墨工艺,但还没到丧失理智的地步,他很清楚,能随意进入骊山禁苑的,身份地位一定不会低,那不是他能得罪的。
在没有问清实情前,他不敢再贸然动手了,怕惹祸上身。
他虽然想保住自己的工师之位。
但他更怕死!
天空中。
稀稀疏疏的飘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