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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南山有鸟,北山置罗!

    魏宅。

    一间织室内。

    几女正在缫(sao)丝。

    缫丝即是把蚕茧水煮,把浮在水面上的丝绪捞起,几根丝合成一缕丝,后续还要湅(lian)丝,即把弄好丝线用含草木灰的温水反复浸泡,使上面的胶质进一步脱落,让丝变得洁白柔软。

    几女显然不是采桑女。

    因为这些女子,从衣着来看,就定是出身富贵人家。

    为首的是几个端庄的中年妇人,其余的女子则只有十几岁,她们皆穿着锦帛之服,或宽袖深衣,或两色襦裙,腰间别着香囊。

    整个织室都溢着香草味。

    在整个古代社会,纺织都跟耕田一样重要。

    耕田收获的粟米是吃的,纺织出的布匹是穿的,所以才有‘男耕女织’的说法。

    ‘《商君书》有言:勠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

    秦朝自商鞅变法开始,就一直鼓励耕织,规定多缴纳粮食布帛的隶农可以恢复自由身,而官府的赋税中也包含了布帛,有时货币短缺时,还会用布帛充当等价物。

    《礼记·月令》:‘后妃齐戒,亲东想躬桑,......蚕室既登,分茧、称丝效功,以供郊庙之服。’

    礼记规定,周天子的妃子,要在戒斋结束后去城外的东郊采桑,还要把蚕丝逐一称重考核,为天子制作祭服。

    在秦朝。

    这个生活压力极大的时期,沉重的生存压力,迫使每一个有劳动力的秦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要参与各种的生产活动。

    即便是贵族豪强,也不例外。

    在蚕室的最后排,一位少女正跟着一位贵妇劳作。

    少女穿着一袭红黑的深衣,颈脖修长白皙,因尚未及笄,所以黝黑秀发垂肩,只是少女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少女的位置很靠后,一时也没人发觉。

    中年贵妇大多走个形式。

    在把几竹匾的蚕茧倒入水后,她们就互相招呼着,有说有笑的离开了蚕室,至于剩下的缫丝、湅丝等‘妇功’则留给了室内少女。

    少女们早已习惯。

    继续专心的缫丝、湅丝。

    在湅了一会丝后,薄姝终于忍不住,她看了几眼四周,跟旁边两位交好的好友低声道:“管娥、赵檀,你们等会出去,能帮我去学室给人带个话吗?”

    管娥和赵檀一愣。

    她们上下打量了几眼薄姝,眼中露出一抹羞赧的笑容,好奇的询问着:“咿?我们玉姝竟然有意中人了?对方是谁啊,竟还能让我们玉姝这么主动。”

    见两女误会,薄姝红着脸,急忙解释道:

    “你们误会了。”

    “我这段时间是被禁足了。”

    “我想让你们帮我给秦公子带句话。”

    赵檀一口应下,打笑道:

    “秦公子?”

    “这就是我们玉姝的意中人吗?”

    “不过,我可要先说好,有些话我可不带,像是诗经中的‘南山有鸟,北山置罗。念思公子,毋奈......’。”

    “这些羞人的话我可说不出口。”

    管娥也跟着在一旁起哄。

    薄姝脸上闪过一抹红晕,随即白了两人一眼,没好气道:“你们就别在这里取笑我了。”

    “我是真有急事。”

    “不然也不会让你们帮忙了。”

    见薄姝这么正经,赵檀跟管娥也安静下来,两人好奇道:“你想让我们帮你带什么话?”

    薄姝面露难色。

    叹气道:

    “我其实也不知该说什么。”

    “我前段时间不是出城了一次吗?就正好跟秦公子遇见了,后面走时,秦公子就赠送了我一块墨宝,后面不知怎的,被我媪(母)发现了,媪当时就问了一些问题,我一心慌,就说漏了嘴。”

    “起初我也没太放在心上。”

    “但昨天竟有小吏来询问秦公子的情况,我担心他们会对秦公子不利,我其实是想自己去提醒秦公子的,但家里把我禁足了,所以我只能找你们帮我去提个醒了。”

    “我......”

    “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着说着,薄姝就红了眼眶,满眼委屈。

    赵檀和管娥连忙安慰。

    同时开口道:

    “放心吧,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这事我们一定帮,不过那秦公子具体长什么模样?”

    薄姝抽泣了几声,回想起秦落衡的身影。

    她安静道:

    “他身高近八尺,长相正气,剑眉秀目,为人豁达真诚,举手投足间有股洒脱飘逸之感,喜欢读书,经常手不释卷,还喜欢......”

    听着薄姝的形容,赵檀和管娥对视一眼,眼中露出盈盈笑意。

    ......

    另一边,学室内。

    秦落衡自然不知自己已引得多方云动,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上课上。

    对于外界的事,他一无所知。

    在上了近四个时辰的课程后,学室终于迎来了放学。

    阆走了过来,道:“秦兄,我觉得你还是要注意一下,这个工师现在有点无路可走了,他在你这强买强卖没有成功,我感觉他很可能会对你用强,要不我今天跟你一起走?”

    奋也道:“秦兄,要是你住在城内就好了,到时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挑事,他现在就是吃准你不在城里,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恐吓索取。”

    “可惜没有证据。”

    “不然我定陪秦兄去告官。”

    “他娘婢的!”

    秦落衡笑道:

    “不用。”

    “他既然为工师,就一定知道秦律。”

    “他就算再疯狂,也不敢真的顶着秦律犯事,何况我身为史子,能够进入学室,并不是没有依仗。”

    “他若真敢对我动手,定要他有来无回!”

    “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秦落衡丝毫没有把贰放在心上。

    阆和奋点头。

    他们能进入学室,多少都有点背景。

    像阆的父,爵位是大夫,奋的父是一名市吏,其他史子也要么是官吏家庭,要么就家中有爵位,并不算真的底层黔首。

    秦落衡能进学室,自然也不例外。

    想到这。

    阆和奋也是放下心来。

    阆说道:

    “也是。”

    “他就一工师,屁大个官,怕他干甚。”

    “等我们以后学室毕业,进到地方为吏,凭我们的条件,不出三五年,就能当上獬豸、监狱史这些,到时隔三差五去查他,看我们不折腾死他。”

    “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他娘婢的!”

    闻言。

    三人哈哈一笑。

    收拾好随身物品,结伴出了学室。

    还没走到门口,三人就发现,最先走的讲、赐等人竟还在学室,而且全都堵在了门口。

    秦落衡目光微沉,朝门口走去。

    阆和奋紧紧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