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敦见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只能阴沉着脸转过头,看向身后之人怒喊道:“袁大当家,还不速速请罪!”
袁修德的一双小细眼阴冷得都能结出层层扎人的冰渣子了,他紧咬着牙关往前扑通一声跪地,双手往前一抬,还当真恭恭敬敬地奉上了一根粗实荆条。身后闹事的三人见状,也不得不跟着他一同跪了下来。
真娘横眉冷觑着地上之人,冷声道:“哦?袁掌柜这是何意?”
“此事千错万错皆是袁谋的错。还请沈娘子原谅袁某。”
“说清楚,何错之有?莫不然众人都以为是我沈沛真胡乱欺负你堂堂一个大男人!”
袁修德摩梭了几下薄唇,把心一横,不情不愿地沉声说出口:“这两家的娘子其实都是买了我家芙蓉轩里的胭脂粉才伤了脸的,阴差阳错之下误以为是九万里胭脂铺的胭脂。其实是一场误会,还请沈娘子谅解。”
“哦,原来如此,看来你这胭脂铺子里的胭脂也得好好查查了,若是日后再糊涂害了人,恐怕就不仅仅是来给我请个罪这么简单了。”
“袁某必定谨记在心,多、多谢沈娘子。”
“起来吧。”沈沛真不再搭理他,转过身朝前头众人高呼一声,“父老乡亲们,如此一来我们九万里胭脂铺子的嫌疑可算是洗清了?”
前头众人暗自吃惊,难得瞧见嚣张跋扈、呼风唤雨的西岭商社袁大当家在此处吃了瘪丢了自尊,忍不住纷纷拍手称好:“好!好!好!”
真娘轻轻挥了挥手掌,铺子里头突然传来小娘子悠扬悦耳抑扬顿挫的小曲娇音。弥漫在娇声妙音之中的,还有阵阵沁人心脾的佛手柑香气,引得众人万分向往期待。
“那就请客官们领好号码牌子,按顺序入内观看枕石先生的美人图吧!而且莫要忘了,若是有优惠券子的今日一律半价优惠!客官有请!”
门前的客官们鱼贯而入,顺着人流走到胭脂铺子的正堂时,纷纷驻足观望不愿离去。正堂中挂着的那一幅枕石先生的名作,正是传说中十二美人图之一的石溪捣茶美人图。
听闻此图仅仅现世了几个月,甚至还流转到了东都洛阳的高门贵府之中,可惜后来不翼而飞了。如今竟然是落在了这小小的一间胭脂铺子里头。
画中的玉脸美人面色红润,双眸明丽,若是细瞧还能发觉那淡淡的棕色眼眸子扑闪扑闪地微扬。虽然她身着寻常素色衣裙,可是清风微拂,无意间撩起了美人的轻薄衣裙,风动树摇间,美人的娇憨可爱如淌淌清溪漫溢出来。
美人白臂微露,半跪坐在石溪边上侧脸捣茶。画上虽无茶叶亦无茶水,可是在她捣茶弄水的一颦一簇间,仿佛淡淡的平顶白茶香味自然而然地就飘逸出来了,当真是令人惊奇感叹!
不过多时,铺子外头人潮汹涌,更有围观之人兴奋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天啊,这不是何大将军吗......”
“哇,何将军不是一向深居简出的嘛?怎么还来这里凑热闹了......”
何珖今日只穿了一身宽松的暗色锦绣长袍,领着夫人慢悠悠地入了胭脂铺子。
沈沛真一见到他们二人,连忙恭敬地出来迎接他们:“何将军、尊夫人,欢迎莅临咱家的胭脂铺子,小店蓬荜生辉,更是真娘和娘子们的荣光。真娘先带您们去看看枕石先生的名画......”
站在角落无人搭理的孙敦和袁修德愣了愣,更是连仅存的一点怨气愤恨都不得不侵吞入腹了。何将军亲自来了这九万里胭脂铺子,就是堂堂正正地为她们几人撑腰做主。日后恐怕也很难再对她们下手了!
不过他们二人如今都还不知道,何珖将军昨夜已经派人连夜快马加鞭,将他们二人官商勾结、贪赃枉法的重重罪证上交给裴公,不出两个月,他们就会成了名副其实的阶下囚了。
寒山阁。
入夜,月色如银灯,寒风如轻吟,万物静好,平淡如常。
“真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都送到了?”
姚蕴正坐在妆匣前抹着粉扑,今夜她抹了香橙绯色的唇脂,眉眼间多了几分灵动轻巧。她瞧见真娘比预定的时间提早回来,笑吟吟地问道。
“都按照你的吩咐送到了,而且还仔细嘱托她们二人把钱藏得严实些,日后若是有难处,也可以到胭脂铺子里头做帮工挣钱。”
她微微松了口气:“多谢真娘帮我了却了一件心事。”
沈沛真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本来就是她们的夫君和爹娘做错了事情,日后被捕被抓都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你又何必如此愧疚呢。”
姚蕴理好了衣裙,拢了拢身上的薄纱,笑盈盈地起身拉过她的手:“真娘,我不是心存愧疚,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日后她们能有什么造化就全凭自己了。好啦,走吧,萧大将军怕是要等急了。”
沈沛真端着木托盘满满当当的吃食和酒壶,笑盈盈地入了一间暖阁,片刻之后再次绯红着脸出了暖阁,还不忘将那小木门关得严严实实。
姚蕴今夜换了一身橙红色的菱花纹衫裙,上身却只搭了件轻薄透光的薄纱外衬。此时她阴沉着脸,不情不愿地递来了木托盘子,将吃食和酒壶一一摆放好。
虽然是不情不愿,可是她不得不做,因为是她亲口答应过萧承毓的!当时一定是她急糊涂了才会答应帮他做这样的龌龊事情!
若是萧承毓能将何珖将军请来为她们撑腰做主,她就得像寒山阁的娘子一样,温柔可人地招待伺候他一番。
姚蕴回想起从前被人贩子买到青楼的那段日子,管事妈妈扯着鞭子发狠地鞭打折磨她,她不得不屈服,也被迫学了许多青楼娘子服侍男人的规矩和手段。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手脚麻利地跪着退至案桌的一边,娇软着嗓子道:“将军请用!”
萧承毓看着她娴熟沉稳的动作,面前摆放好的精致盘子和酒壶位置与外头的青楼宴席如出一辙,心底潮思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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