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可愿意坐下来与我饮几杯......唉,罢了罢了,冷风刺骨的,你还是回去吧......”
萧承毓碎碎叨叨的,眯了眯眼瞧着她竟然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屋子里走去,心中顿时更加苦闷煎熬,再次猛地灌下了一大口屠苏酒。
片刻之后,回廊前头响起了细微的噼里啪啦火烧声响,一道粉色倩影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原来、原来你没走......”
姚蕴无奈地长舒了口气,原来是重新取来了屋子里头的炭火炉子。她取过地上的一只酒壶,将其置于火炉子上微微烘烤过一番,才重新倒出了两杯热酒。
“喝热乎的,莫要再伤胃了。”
萧承毓自嘲地笑了笑,将一小杯温酒一饮而尽。姚蕴坐在回廊一侧,稍微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陪他一同吹着冷风。
“若是日后北狄鞑虏再次肆虐而来,你应该也不会愿意再陪着我了吧。”
“都护,你喝醉了,如今北地一片太平安康呢。”
她再次替他倒了一杯温酒。
“嗯,也是。”
萧承毓突然沉沉闷闷地笑出声来,没头没尾地调转了话题。
“六年前,北狄欲要进攻大周的消息还远在千里之外,我那亡妻姜氏就卷走了私宅里所有的值钱财物逃之夭夭。我、我曾想过,就算做不了什么恩爱夫妻,至少也能够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不曾想、不曾想......”
萧承毓竟然还主动与她提起了亡妻姜氏的事情,看来他今日真得是喝醉了。
她从前就打听过,萧承毓的亡妻姜氏,是德高望重的文昌侯捧在手掌心里的嫡出宝贝女儿。当年萧承毓娶了姜氏,男俊女美门当户对,是长安城里众人艳羡不已的好亲事。
传闻当年姜氏随他长居于伊州将军府时,不知何故意外被北狄士兵掳走,最后不幸遭受百般折辱而死的。
“都护,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屋可好?”她正要搀扶着他起身,却是被他一手挥开了。
“蕴娘,你去屋子后头的胡桌上寻一个丝绸白布包住的物件,将它取出来给我。”
他突然抬眸望她,眼中满是苦涩与无奈。
“好好好,都护就算是喝醉了也是能麻利使唤人做事的。”
姚蕴起身入了屋子,终于在后头的胡桌上寻到了一个丝绸白布包裹着的奇形怪状之物。
“喏,都护,给你取出来了。”
萧承毓抬手抚了抚这古怪之物的丝绸布料,朗声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姚蕴一怔,轻轻解开了一侧的丝绸系带,惊讶得樱桃玉唇微启,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把新制的柘木长弓,弓臂内侧是漆黑发亮的牛角材质,弓柄外侧上方镌刻着一只神彩奕奕、展翅高飞的鎏金大漠苍鹰。
她反复摩挲着长弓上的苍鹰刻纹,喜爱之情都要溢出她那一双亮澄澄的丽眸了。
“都护,这是、这是送给我的吗?”
萧承毓微微抬眸,将她的愉悦神情尽收眼底,微微松了口气。
“自然是,蕴娘觉得如何?”
“多谢都护,我很喜欢。既然我也有礼物,那自然也是要说上几句祝福的。”
她笑盈盈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酡腮粉嫩,水盈盈亮澄澄的一双明眸娇娇地望着他,娇声软语中似掺了几罐蜜糖。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愿大周再无战事,若是不得已,蕴娘只愿都护平安顺遂、年年凯旋。”
萧承毓不自觉地舔了舔干涸起皮的薄唇,喉咙猛地发紧,再次猛地灌下了一大口热酒,想要将心底的燥热狂舞抑制住、浇灭掉。
“你现在可想试一试?”
姚蕴欣喜颔首,拎着弓箭欢欣雀跃地起了身,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上一试。
“都护,若是我记得没错,应该是这样握弓的......”
姚蕴站在回廊下的空旷一处,挺直了娇小腰板抻直了腿,左手握住前弓头,右手微微拉住白弦。亲自上了手才发现,这只新弓的臂弓被改得更短一些,重量也更为轻便,她觉得很是称心顺手。
“都护,来看看我这样对吗?”
姚蕴见身后无甚动静,兴奋地回过头来,看见萧承毓已然来到她的身后。
萧承毓贴住她娇小的后背,抬手纠正了她手指间的错误动作,轻轻倚在她冻得通红的粉色耳廓后,哑声道:“蕴娘想要什么?”
“嗯——”姚蕴笑吟吟地回了话,“都护,我想要看槐花如雪、满地纷飞。”
“好!”
只听见身后男人爽快的一声回应,手中的利箭顿时如疾风利豹迅猛飞出,朝着院中的那棵大槐树上方射去。
虽然是一次空箭,转瞬之间,槐树四周已然飘落下漫天雪白,轻拂摇曳,如雪如玉,烂漫天真。
“喜欢吗?”
“喜欢,谢谢都护。”
姚蕴正欲转身,弓头上的纤纤玉指却被身后男人的粗糙大掌微微使力按住。
“莫要动,记住这个动作和力度,能让你准确瞄准你的目标,明白了吗?”
姚蕴当即明白过来他是要教会自己射箭,恭敬地点了点头:“明白了,多谢都护教导。”
片刻之后,萧承毓让姚蕴自己取过长箭亲自试了几次,她也颇有天赋,二十几次之后就能稳稳射中槐树的大树干了。
萧承毓看着小娘子日渐熟稔的动作,终于大松了口气。他的嗓音已经微微暗哑沉闷,而且方才猛灌了一大壶冷酒,胃部还真是有些不爽利了。
“如此甚好,孺子可教。本都护方才吃得少,蕴娘可还有什么吃食来填填肚子?”
姚蕴学了项新本领,将拓木长弓重新仔细包扎好,难得热忱地拉着他重新倚靠在回廊的木柱子一侧。
“多谢都护,我突然想起来今日庖厨还剩了一些吃食,今日薛淮、阿茂他们吃过都赞不绝口呢,我再用鸡汤热一热,马上就给你端来。”
不过多时,一小碗热腾腾的鸡汤馄饨就端来了。
“都护,这是妾身亲自做的,快尝尝味道如何?”
萧承毓此时已然清醒了许多,神色灼灼、目光清明。
“嗯——”
他亲自取过一侧的瓷勺子,再往下瞅去,他握着瓷勺的厚茧手指霎时呆滞在冷冽半空中,幽黑如炬的眼眸骤然似有炽热火焰翻涌而出,誓要将她烧得烈火穿心、渣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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