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渊接过筷子,看了慕灵一眼。
慕灵拿起桌上的托盘,当即转身走出冷渊用餐的房间。
才走出房门拐角,慕灵隐约听见两名村妇在感慨。
“给有钱人当婆娘,真是遭罪!你没看见大宝娘给冷爷准备的饭菜,那叫一个精细哟!知道的,知道她在照料自己的夫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侍候世子——”
“张嫂子,这话可不兴说。”
慕灵听得暗暗点赞,还真被张氏说中了,她侍候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夫君,而是关系她三个宝贝儿子归属的世子殿下!
要不然,别说世子殿下了,就是当今皇上,她也犯不着如此上赶着讨好。她又不想官运亨通,称霸朝堂。她只想呆在金花村,过她前世曾经向往的宁静田园生活。
金花村里乱糟糟的环境,只是暂时的。
待泉眼挖通,她想要的一切,自是水到渠成。
“哟,大宝娘,这么快就吃完了?”
慕灵原本要拿饭盆去打饭的,听到刚才私下谈论她的张氏这么问,当即打消了打饭的念头,“刚刚做菜的时候,边做边尝,几道菜做好了,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呵呵呵。刚刚在屋里边陪我夫君喝了小半碗汤,就阿——嗝!”
慕灵恰巧又打了个水嗝,“阿——嗝!我去问新来的叔伯兄弟们,是否吃得习惯。”
慕灵说完,不待张氏做任何反应,她打着水嗝走了。
一不小心绕回冷渊用餐的房门门口,慕灵依稀听见冷渊喊“夫人”,她置若罔闻,加快脚步朝樟树方向走去。
宽阔亮堂的若大空地上。
此刻,到处都是浑身是泥,粗手端着饭盆的村民。
他们有站着的,有蹲着的,有就地盘坐的。
无一例外,大家都在埋头大口干饭。
“大宝娘。”
众人看到慕灵,无不是鼓着腮帮子含糊其辞地向慕灵热情地打招呼。
“大宝娘。”
慕灵急忙热情回应,“没事没事,你们吃你们的。”
慕灵越过熟悉的村民,来到一群面生之人——响马劳力用餐的人堆里。
他们全都叉开双腿坐在地上,耸着双肩,缩着脑袋,一副恨不得将整张脸埋进饭盆里的模样。
慕灵知道,他们一方面是馋盆里的可口饭菜,另一方面是后悔曾经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响马为伍,觉得在善良的金花村村民面前明显矮了一大截。
慕灵更知道,在场的所谓“响马”,在下午混战时,碍于她是女子,竟然不忍对她出手。有几个迫于压力对她出手,无非是将她驱赶到一边,并无伤她之意。
说明他们良知还在,值得她拉一把。
“大宝娘。”响马劳力听见村民们都这么称呼慕灵,于是,他们也试着这么称呼,“大宝娘。”
“吃饭,大家继续吃饭。”话间,慕灵坐在一位清瘦老者对面的泥地上,笑容淡淡地温声道:“怎么样,大家还吃得习惯吗?”
清瘦老者闻言,抿着干涸苍白的唇重重点头,泪水顺着他那皱巴巴脏兮兮的苍老面颊悄然滑落。
清瘦老者四周,顿时传来许多人隐忍压抑的抽泣声。
慕灵觉得奇怪,禁不住问:“大家为什么哭?是觉得在金花村当劳力失去了自由,所以特别想念在山上当响马时无拘无束的日子吗?”
众人听得连连痛哭摆手,“不不不,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原来,这些“响马”有一部分是云香县银坑村村民。
受干旱影响,银坑村所有水井,早在半月前就彻底枯竭了。就在他们缺粮缺水,走投无路时,商人陈情亮进村,说押运瓷器需要,须雇请二十名壮劳力。为表诚意,他可以先给每人预支十天的工钱——三百文。
由于陈情亮生得尖嘴猴腮,说话时贼眉鼠眼的,村里人起初并不搭理他。可是大家见他给率先报名的壮劳力,掏了实实在在的三百文,大家都可耻地心动了。
报名人数,从最初的四人,一下子窜到了四百。
陈情亮一脸诚恳地说:“尽管经过半年多的发展,我的行商队伍也在逐渐扩大,可是,一下子招四百人,还是有些吃不消。不过,后续肯定还是要招人的。”
“这么着吧,计划以后跟着我干的,可以先到这边签字画押,预留名额。预留名额的前十人,按老规矩,每人可先预支三百文…别挤别挤!先到这边排队签字画押。”
签字画押后,陈情亮说:“给预留名额前十人预支的工钱,明早会派人送来。”
可是,次日清早进村的,并不是陈情亮派来给村民送预支工钱的人,而是捧着一摞欠条的衙差。
被念到名字的村民稀里糊涂跟着衙差走到县衙才知道,他们昨日签字画押的,根本不是什么预留名额,而是巨款欠条。
欠款二十两到八十两不等。
在场所有村民当即跪伏在地,大喊冤枉。
可是,云香县县令云喜,却是铁面无私,公事公办。
云县令大义凛然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银子的,立刻还银子。没银子的,拿田地抵债。没银子又没田地的,拿妻儿抵债。什么都没有的,则以身抵债,从此为陈员外的奴仆。”
无故痛失田地妻儿,甚至沦为奴仆的村民,无不对陈情亮恨之入骨!
当夜,大批响马进银坑村进行烧杀抢掠。原本对响马有着切齿之恨的村民们,选择帮助响马一起对付陈情亮。
一场混战后,幸存的二百多名汉子们一咬牙:索性跟随响马上山。
另外的三百余人,来自与银坑村相邻的平口村和宝鸡村,他们在同一天,遭遇了同样的不幸。
慕灵听得心情非常沉重,温声开口:“大家先安心呆在这里,其它事,我们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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