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又是恭恭敬敬一礼,说道:“在下想把长孙送到这里读书。”
“汝的长孙不是在县学学堂吗?”牟子义一边还礼,一边皱眉问道。
张员外忍不住叹息一声,摇摇头道,“确实还在县学学堂,不过太野了,夫子压不住。”
“如何野法?”牟子义对于重孙一样大的童子,颇有兴趣。
“上树掏鸟窝倒也罢了,还捉蛇捉虫放在别人的衣袖及颈子里面。”张员外恨恨说道,“夫子也被他捉弄了几回,气得夫子想辞职了。”
牟子义不禁望着张员外目瞪口呆,没有料到他的长孙竟然如此。
你们张家也是大家,怎么长孙是这个样子。
张员外不好意思说道:“在下与儿子醉心于读书,疏于管教。”
“可是吾听说恰恰相反,说汝的长孙特别聪明,为何又成为如此调皮呢?”牟子义皱眉,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张员外不好意思,摇摇头叹气:“哪里,是八分调皮,两分聪明而已。”
牟子义打量他一眼,怎么感觉此人表面是说长孙不好,其实颇有王婆卖瓜味道。
“那汝为何不严格加以管教?” 牟子义不解问道。
《三字经》不是说了,养不教,父之过呢?
张员外恭恭敬敬一礼,说道:“贵学堂能够把小泼皮调教成天才,当然愚孙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也成为你的长孙调整学堂的理由?牟子义感觉自己哭笑不得。
“中途择校,这个恐怕不好吧。”牟子义感到有些为难。
“听说那些小泼皮也是中途进来的,”张员外点点头,恭恭敬敬又是一礼,随后叹气一声道,“望子成龙呀,此事拜托学正了。”
好友都是这样说了,再拒绝就不适合人情了,牟子义一边还礼,一边点点头道:“如此可以矣。”
“在下的长孙特别调皮,正好吾也在学堂,看吾不好好收拾他。”张员外一边感谢,一边狠狠说道。
听到此话,牟子义差点把茶水喷出,你为了让爷孙两个都在赵家庄学堂,这个借口也太笨拙了吧。
你要收拾你的长孙,为何不在家里收拾,偏偏还在学堂收拾?
但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好友,岂能揭破。
不但不能揭破,反而还要遮掩,好友的面子还是要给。
喻文清来到雨奇石公房,带着一包醉春风。
无事不送礼,雨奇石知道喻文清必然有事,也不点破。
“山长,科举之路艰难呀。”喻文清不由得发出感叹。
雨奇石点点头,深有同感:“五十少进士,确实艰难。”
他现在还是举人呢,当然有些感叹。
雨奇石意思就是五十也是年轻进士,读者不要误解少了进士。
“山长,此人不但不是进士,而且举人也不是。”喻文清叹息连连。
雨奇石听到此话,茶杯举在空中,似乎忘记放下。
雨奇石虽然不是进士,可是也是三届举人,具有提名同进士的资格。
“说他不努力,已经识字五千,”喻文清更加不好意思,摇摇头,“可是举人偏偏又不能考上。”
雨奇石仿佛从惊呆中清醒过来,沉思一会儿,有些不解问道:“识字如此之多,为何举人也不能考上?”
“此人虽然识字不少,但是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喻文清无可奈何摇摇头,叹气一声,“就是不求甚解,所做文章疙疙瘩瘩,读起来不通畅,岂能考上?”
“原来如此,此人也只有在文字理解方面下功夫,也许还有救。”雨奇石说出自己的法子。
“正是应该这样,”喻文清点点头,先是同意雨奇石的见解,接着话题一转,“可是此人已经不惑,想学习已经很困难了。”
雨奇石思考一会儿,搬出最后的法子:“那只有多多练习,也许还有出路。”
“可是这一条路子实在太难,毕竟此人年齿甚大。”说到这里,他沉重叹息一声。
雨奇石连连摇摇头,同情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其它法子了?”
“有法子,”喻文清突然抛出一个让雨奇石出其不意的说法。
雨奇石喝茶一口,沉思半响,不禁问道:“还有什么法子?”
“法子就是在《赵家庄字典》上面。”喻文清终于图穷匕露。
原来打的是《赵家庄字典》的主意,可是赵平命令,在蝌蚪文未能让大众接受之前,不希望此书外传。
想到这里,他围着茶几转了几圈,摇摇头。
“此人识字确实不错,唯一欠缺的就是对字的理解。”喻文清继续说出理由,“而《赵家庄字典》恰恰就弥补这个方面的缺陷。”
听到此话,雨奇石坐下喝茶,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从内心而言,此人识字非常之高,目前也只有《赵家庄字典》能够帮助他。
但是赵家庄字典的基础离不开蝌蚪文,而蝌蚪文尚未为普通所接受,这个出现必须掀起滔天波浪。
文人对于派别之争,其残酷超乎人们的相像。
孔子足够伟大吧,但是他对于竞争对手丝毫不手软,被孔子利用相国权力杀死。
为何如此,因为孔子是儒家少正卯是法家,而且此人能言善辩把他的学生吸引过去。
赵平虽然是小圣人,但是文人仅仅是对他《战争说》及《万物统一论》学说的由衷敬佩。
但是蝌蚪文与这两部学说完全不一样,它是对于识字的颠覆,是对切音识字的革命,是一种全新的识字法子。
蝌蚪文还是一个幼苗,需要年齿不大的赵平细心呵护,目前主要限于赵家庄学堂及保安团之间传播。
赵平的润物细无声的法子,现在已经在赵家庄学堂逐步实施了。
不但夜学已经开始,而且也得到井研等外地赵家庄学堂的承认。
赵平计划以赵家庄学堂学子为种子,逐步在大宋传播。
当蝌蚪文得到更多文人接受之日,也是《赵家庄字典》大张旗鼓露面之时。
雨奇石一边喝茶,一边不经意问道:“此人是汝什么人,目前在做何事?”
听到雨奇石有些松口,喻文清不禁大喜。
“此人乃是在下的堂弟喻文明,目前正在赵家庄牙刷作坊做事。”喻文清拱手一礼,恭恭敬敬回答。
听到是赵家庄作坊做事,雨奇石紧绷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雨奇石心里电转,突然想起一个问道:“汝的堂弟为何又知道《赵家庄字典》呢?”
“在下堂弟已经学会蝌蚪文,在下想把几个弟子送到他哪里学习蝌蚪文,《赵家庄字典》乃是交换条件。”喻文清咬了咬牙齿,源源本本把来龙去脉交待清楚。
雨奇石仔细打量他一眼,让喻文清心里有些发毛,自己这样把极为珍贵《赵家庄字典》作为交换,不知妥否?
“汝为了自己的弟子学业,做事不少 。”雨奇石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沉声说道,“汝堂弟也是赵家庄之人,《赵家庄字典》借给他有何不可。”
雨奇石点点头,说道:“至于汝班上的那本,吾可以再借给汝一本。”
喻文清不禁大喜,心想终于说到山长。
“此事仅此一回,”但是雨奇石后面一句话让他胆战心惊不已,“下次不能先斩后奏。”
作为一个山长,雨奇石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为部下帮忙,但是他不喜欢先斩后奏方式。
牟子义一边上夜学,一边心里苦恼之极。
这次他回到家里,发觉家里送礼之人就络绎不绝。
他原来县学学堂出来,夫人牟唐氏还不理解他,毕竟他在县学还有一个九品官直录。
没有料到,官人竟然在赵家庄学堂是学正,还是堂堂正正的老大,而直录仅仅是老三而已。
当时,牟唐氏在牟家及唐家一时风光不已,她这个学正夫人受到不少吹棒。
但是没有料到,这个老大不到一个月,就由赵家庄派来山长取代,沦为考二。
牟唐氏感觉一时在牟家及唐家抬不起头来,那些吹棒之人逐渐远离她。
牟唐氏低沉了一月时间,没有料到井研的众多家族纷纷上门。
这次不但是吹棒,而是直接送礼,什么醉春风茶叶、琼浆玉液酒、晶莹剔透的琉璃制品。
牟唐氏不明白原因,这些人为何要送礼,而且还是重礼。
牟唐氏更加不明白,听说雨奇石不在家里,这些人直接把礼品放下,直接走人。
看到家里堆积如山的礼品,牟唐氏拉着牟子义,一一介绍这是哪家送的。
看到夫人收下如此之多的礼品,牟子义无力摇摇头,沉重叹息一声:“夫人,你这样是害为夫了。”
“官人是学正,安排一些学生在赵家庄学堂读书,这个有什么大不了的。”牟唐氏不以为然说道。
牟子义摇摇头,脸上颇有难色说道:“偶尔安排一些学生还可以,但是人数太多就不行了。”
“官人,以前不是有十几人中途进来吗?而且他们不是小泼皮。”听说牟子义不干,牟唐氏干脆举出以前赵家庄学堂中途插班的例子。
“那个不一样,那是官府送来的,而这些都是其它学堂转学过来的。”牟子义摇摇头,语气坚定说道,“夫人,这些礼品还是退回吧。”
“官人,这些礼品为妻已经收下,”牟唐氏打量这些如山的礼品,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为妻已经答应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