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终于烧开了，霍夜小心翼翼地将热水倒入木盆中，然后又加了些冷水调和温度。他端着木盆走向林烟，小心翼翼地将木盆放下，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打扰到她们。
“水好了。”霍夜低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林烟点了点头，拿起手里的布条开始小心翼翼地为绵绵清理伤口。
霍夜的目光从林烟怀中的绵绵身上移开，又回到了林烟的脸上。。
“你身上都是伤，自己去处理一下吧。”
“洗个热水澡换件干衣服，你的衣服还在老地方没有动过。”
霍夜有些犹豫，但看着林烟没有抬头，最终还是转身走向了厨房。
绵绵在林烟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她的眼睛半闭，似乎在努力抵抗着疲惫。折腾了一天，她累的够呛。
林烟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轻声哼唱着一首摇篮曲，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院子里的雨声渐渐小了下来，霍夜麻利的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他的屋内还是原来的摆设，什么东西都没有动过。
这让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他轻轻推开林烟的房门，看到她已经将绵绵哄睡着了。
“烟烟，她是我的女儿对吗？”
霍夜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感到既惊喜又困惑。
林烟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布条放下，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霍夜面前。
“她叫绵绵，林绵绵。”
“绵绵…”
霍夜轻轻的念着绵绵的名字，感觉自己的内心都柔软了许多。
林烟有些无语的看了霍夜一眼，转身把医药包扔给霍夜。
“你看她的耳朵和尾巴，除了你还能是谁的。”
“好了，你现在给我老实交代清楚。”
“你不是人类对吧，你是什么？”
霍夜接过医药包，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林烟靠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断他的思绪。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
“我是个失败的实验体…”
“我在末世第一年出生在北方基地，但是跟别的实验体从培养舱内诞生不同，我是从人类的子宫里出生的。”
“第一批实验体都是由变异动物的基因和人类基因结合后植入人类子宫孕育而成的，他们想要用这种方式实验能否人工孕育出异能者。”
“第一批实验只有我成功出生，其他的都夭折了。”
“小的时候我以为我有母亲，实验室是我家，我和他们都是一样的。所以他们给我所有的测试和训练我都乖乖完成。”
“可是后来才发现，原来他们都把我当成怪物。”
霍夜有些无奈的苦笑，他低着头将自己的神情隐到了烛光的阴影处。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足够强大足够听话，他们就会接受我，把我当成正常人看待。”霍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后来才发现，原来我的母亲也只是把我当成实验对象而已。无论我怎么做，在他们眼里都是怪物。”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有些悲伤的投向远方。
“我开始反抗，开始拒绝那些无休止的测试，我想要离开那个冰冷的实验室。有一次我终于离开了那个区域，结果发现另外个区域里全是培育舱，每一个舱内都有一个我这样的实验体。”
“他们一边说我是怪物，一边又在不停地创造这种怪物。原来他们是想要听话的怪物，而我这种有自我意识无法被控制的就是失败品，是要被销毁的。”
霍夜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直到有一天，我计划了一次逃跑，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离开实验室。我成功了，我还把实验舱的所有同类都放出来了。结果他们大部分都不肯逃走，实验室的人从我身上吸取了经验，我的同类们早就被规训的很好。中途那些人都追来了，逃走的都被杀掉了，我的异能等级比较高顺利逃了出来。”
“我离开了实验室后才发现，原来在外面，不管是对动物还是人类来说，我都是异类。”
“后来，我就遇到了你。”
林烟也沉默了，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霍夜，心里想起了那个在南方基地挣扎求生的自己，又想起那些异能者的嘲笑还有满地队友的尸体，还有自家变异的宠物狗。
霍夜又怎么是怪物呢？
那些把同类当做是玩物和牺牲品的人就不是怪物吗？
他明明没有伤害过谁，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现在的一切都不是他能选择的。
“烟烟，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害怕…后来本来是想要告诉你的…”
看着林烟久久没有说话，霍夜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想要上前去拉她的手，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然后半跪在林烟的面前。
“烟烟，我求你别不理我。”
“对不起，我没有想过要欺骗你。”
“我···我只是···”
只是害怕林烟知道真相后也跟那些人一样。
“霍夜，你不是怪物。”林烟轻声说道，打破房间里沉重的气氛，“你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你也没有伤害过我，至少在我眼里你是个好人。”
霍夜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都漏跳了一拍，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烟烟，你真是这么想的吗？”霍夜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林烟。
在逃离实验室之前，他的梦里全是一片黑暗和仪器声和各种谩骂声。
在逃亡的每一天里，眼前这个姑娘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梦到自己爬行在一条又深又黑的隧道中。
隧道在地底深处，身边的道路都是堵死的，手掌触及的地方都是土壁，土壁上带着血腥气。后面有无数的追兵，他只得不停地向前，然而那条隧道却不断地向着前方延伸看不到尽头。
他只得咬牙坚持，直到隧道内空气越来越少，他的呼吸越来越不顺畅，终于隧道通了。他从洞里钻了出来，眼前是漫天的繁星和林烟的小院子。
而那个心心念念的姑娘就在院子里用略带抱怨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霍夜！饭好了快回来吃饭了。”
然后梦醒了，他躺在某个陌生的树林里，周围只有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