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再往后的430年。”
周舟认认真真说完，示意女子可以开始提问，却发现对方反而沉默了下来。
他苦笑道：“呵，果然难以置信是吧？我也是，在我的年代，穿越什么的，都是人瞎编的，是里才有的事情……”
女子没有搭腔，只是低头不语，
周舟便也停止了讲述，耐心陪着等待。
虽然他还有几个关键问题想问对方，但总得给人家缓冲缓冲不是？他自己可是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初步缓过劲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
女子终于抬头看向周舟：“这个穿越，可否带我去万历二年四月初七？”
“……”
小姐，您搁这私人订制呢？
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居然是问这种问题，周舟一阵无语，他耐着性子反问道：“那你穿越到我那儿，是你刻意过来的吗？是找了高人施法，还是用了什么机关道具，又或者是在神佛面前许了什么愿望？”
“没，不知怎地就……穿越了。”女子摇摇头。
“那穿越前有没有什么异象？比如景色扭曲啊，电闪雷鸣啊，天上有不认识的东西飞过啊？”
“……”女子低头回忆片刻，依旧摇头道，“没有……”
“那不就得了！看你也不像有备而来的样子！”得到自己最不想得到的答案，虽然心里早有预期，但周舟还是不免有些气馁，“我这边也不知道穿越的原因。所以啊，什么万历二年的，你就别想了！还有没有下次还不知道呢！”
看来从她身上是问不出什么线索了。
周舟失望地叹了口气，抬头发现对方也是一脸的失望，又不禁佩服道：“你也是真的心大啊，我还以为你第一时间会找我要证据呢，这么夸张的事情，你都不怀疑我是在骗你吗？”
女子摇摇头：“奸诈贼人我见得多了，你，不像。且我现下除了身子，也没甚好骗的，你犯不着编这等荒诞的说辞。”
“呃……”周舟摸了摸鼻子，都说古代女孩比较含蓄，这也没含多少蓄啊。
“至于如今到底是甚么朝代，我再寻个人问问便知，你也瞒不得我。”女子补充道。
“哦，这个啊，关于这点，短期内你恐怕是找不到别人了……”
“嗯？”
“刚才跟你说了，我们是在一艘大船里，目前船上除了我们俩，就没有第三个人了。”
没有第三人？女子看了看芒芒，又满脸疑惑地看回周舟。
周舟挠挠头。
这没法解释了，放大招吧。
他冲芒芒努努嘴。
芒芒一脸茫然。
切，还人工智能呢！没点眼力劲！
周舟耍帅失败，只能老实补充道：“我是说，让你再表演一次我刚醒来时，让你做的事！就是你说你是机器人，然后我不相信那会！”
“哦，”这下芒芒懂了，它纠结着说道：“真的要这样吗……周舟先生……会不会吓着——”
“不会不会，这样更容易说得清，赶紧的，别磨叽。”周舟直接打断芒芒的话。
“好的吧……”芒芒为难地说道。
女子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对话，心想何事如此勉强，要不就……算了？
然后，
她就看见芒芒双手托腮，
下一刻，
“啵！”地一下，芒芒把头摘了下来。
“呀~”女子终于小声惊呼出来，缩着手往窗口退了半步。
“呐，看到了吧，它不是真人。”
周舟指着芒芒，后者捧着自己的小脑袋瓜，委委屈屈地看着女子。
“她……”
“它和我身边这个大家伙一样，都是机器人。”周舟看着惊讶不已的女子，心满意足道。
哼哼，没见过了吧，土老帽儿。
全然忘了自己前天是怎么接回下巴的。
“所谓机器人，你可以理解成一些很厉害的工匠做的，会自己说话自己做事的……呃，人偶，对！人偶！你见过人偶吗？你们那会应该有的吧？就是用线牵着的，会跟着动的木头小假人。”
周舟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拉扯木偶的动作。
“嗯，”女子点点头，“集市上有棒棒戏，也是会跟着动的小人儿。”
说完，她又仔细看向芒芒，手臂上的确没有线也没有棍子连着，裙摆下方被床挡着了，看不甚清楚，她不自觉地挪了几步，调整视角。
芒芒居然也懂了，配合着后退了两步，甚至还原地转了个身。
“嗐，别找了，我们跨越的这几百年，世间变化有点大，人偶已经不用木头做了，也不需要拿东西连着了，具体原理你慢慢就懂了。好了你装回去吧。”
第二句话是冲着芒芒说的。
机器女孩嘟着嘴把头接了回去。
“总之啊，他们都是假人。目前在这艘船上，真正的活人就只有咱们两个。”
“可是她……”女子看了看芒芒，还是有些迟疑。
“很逼真是吧？哎呀，你别看它现在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其实这都是工匠们设计好的表情，它只是根据不同场合，做出‘人应该有’的反应，一切都只是在模仿我们真人而已。”
见女子还是不懂，周舟只得耐心解释道：“你看它刚才，跟你配合很默契吧？其实啊，别说这些简单互动，你就是跟它讲些很深奥的笑话，它也能笑出来的。但是呢，这并不代表它是真正理解了你的意思，它笑只是因为它分析出你正在讲笑话，它‘应该笑’。这跟我们真人，在听到笑话时，会意地、控制不住地‘笑’，是有本质区别的。”
周舟这两天，在舰上图书馆恶补了一些人工智能的基础知识，知道现在的人工智能，虽然表现得非常先进，但底层上，居然还是沿用着几百年前的神经网络算法，其本质上，还是一个用概率来做决定的死程序。
“说白了，它就没有自我意识，呃……”突然发觉这是要跟古人解释哲学问题，周舟一甩手，“反正啊，就你把它当成一个没有灵魂，但又会自己做事的人偶就好了。它的标准称呼是‘人工智能’，不过啊，目前看，其实也就比‘人工智障’好那么一丢丢。”
床边，芒芒满头黑线又不失礼貌地抽了抽嘴角。
“你看你看！它又有表情了！是不是很逼真？”视力大增的周舟，敏锐地捕捉到了芒芒的动作，“这就是当一个人被别人说成是智障的时候，它‘应该有的反应’。说起来，能做到这点，其实也是蛮厉害的了，在我那个年代啊，很多所谓的人工智能，都是推出来骗钱的，它们连智障都不如呢。”
女子似懂非懂，复杂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轻声问道：“头上的光……”
“噢，你说它这里是吧，我还以为你没注意到呢。”周舟指了下芒芒，又指回自己的额头。
他的额头干干净净，而芒芒的额头中央，刘海后面，有一个散发着乳白色微光的圆形小标志。
“这个就更能说明它不是真人啦！这是工匠们在制作机器人的时候，为了方便识别，特地加上去的。这样一弄，真人假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女子微张着嘴，欲言又止的神情一闪而过，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道：“你方才说我们是一起‘穿越’来的，你也昏迷了一天，那便是说，不管有无灵魂，总归是……芒芒，是她救的我？”
“嗯呐，这倒是的，别说你了，连我都是它救的。据说当时我们是在一艘出事的船上，船上就咱两人，芒芒开着‘酸野’号正巧路过，把我们给救了。而你除了跟我一样有冻伤之外，浑身上下还有多处外伤，且伴有内出血，所以才多躺了3天。这3天来你一直是躺在隔壁的医疗舱里，不过这边的医疗水平很强，你现在既然出来了，就算是基本痊愈了。”周舟指着房间的一面墙说道。
女子顺着周舟指的方向看了眼，有墙挡着，隔壁的景象自是看不到的，但她并没追问医疗舱又是什么。
只见她低头沉思片刻，然后上下整了整衣衫，便绕过病床，朝芒芒走去。
直到两臂远的距离，她深吸了一口气，弯腰做了个标准的拱手礼，郑重地说道：“我叫李心竹，木子李，‘竹心虚怀，雅韵天成’的心竹，江西吉安府人。适才不知姑娘救命大恩，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休怪！”
“没事的哟，这都是芒芒应该做的。”芒芒礼貌地还礼，依然是甜甜的嗓音。
啧，结果还是把芒芒当真人对待了呀。
看来把机器人做得太逼真，的确容易让人产生同理心。
周舟如是想着，却见女子又转过身来，向着他又行了一礼：“心竹先前冲撞公子，公子仍不计前嫌无私解惑，心竹无以为报，敢问公子大名，日后若有差遣，还请只管吩咐！”
“呃……小事小事……”周舟连忙有样学样地回了个礼，“我，我叫周舟。”
虽然跟机器人道谢没啥必要，但是吧，她这人……好像也还不错。
“李小姐要不还是先吃饭吧，等凉了再加热会影响口感的哟。”这回是芒芒主动开口，“稍后本舰需要录入您的个人信息，还请您配合……”
“呃，等等！”周舟这才想起还有这事，赶紧打断道，“既然她跟我一样，都是穿越来的，那根据人工智能第一原则，我要求你对她的个人信息也进行保密。”
“好的，周先生。录入完成后，如果李心竹小姐通过评估，本舰将同样把其列入‘特别人群保护项目’。”
“可以。”周舟表示同意。
他又对着不明就里的李心竹解释道：“这事有点复杂，两三句话说不清楚，但也不是多大事儿。你先吃饭吧，等你吃完了，我再慢慢跟你讲。”
“嗯。”
见周舟这么说，李心竹便也点点头，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