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吴郡那些启蒙私塾,好一些的由秀才授课的,一年束脩也不超过二十两,而童生办的私塾,一年七八两已经算高的。而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族学。
而四海书院,启蒙班一年一百两,还不包括食宿。这高额费用,就属于典型的有银子的不会来,没银子的更不会来。
“那启蒙班现在还有人吗?”蔷薇实在好奇。
“有,当然有,虽比不上秀才老爷们的班课人多,但四海书院名气大啊,整个吴郡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每年也能收十几二十位。”常随十分骄傲。
蔷薇这就放心了,有人就好,她就担心启蒙班开不下去,子桑还得在外面读到童生。
常随也觉得这白公子有点意思,往常来拜见老爷的,也会问他很多问题,都是关于老爷的。这位白公子就一句都没提过,好像只是特别关心四海书院。
两人几乎聊了一路,蔷薇甚至连启蒙班哪个夫子最负责,哪个夫子脾气最好,哪个夫子学问最好都打听清楚了。像极了现代家长给娃物色学校和老师的样子,真是操碎了心。
聊着走着时间就特别快,众人大概又走了半个时辰,这才来到后山的一座独立院子前。
众人下车下马,随着常随进了院子。院子并不大,但曲院游廊,凉亭假山,池塘水榭样样不少。
是典型的吴郡园林风格,一步一景,三步一色,蔷薇十分喜欢这种院子,处处赏心悦目,但让她住,她是不愿意的。
别看院子不大,要维护打理,没几十号人根本照顾不过来。她就是个粗人俗人,东平的院子,前院就一棵杏树,连璧照都没有,走进去那是一马平川一览无余,但是打扫方便啊。
没买人的时候,她自己刷刷刷半炷香时间就能打扫干净。
众人走走看看,七转八绕走的蔷薇完全晕头转向的时候,终于到了后院正屋前。
王老爷子已经等在了门口,这让常随大吃一惊,从来没人有自家老爷亲自到门口接人的的先例。
看来这白公子在自家老爷心中的位置,还得往上提一提。
蔷薇也赶忙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个晚辈礼。
王老爷子亲自扶起他,连声道好。拉着她往正堂去,又安排下人把蔷薇带的人安置好。
江石还不愿意走,被王老爷子眼睛一瞪
“怎么?连老夫都信不得?”
蔷薇赶紧道歉
“老爷子您别见怪,只是他太担心小子了。”
回头赶紧让江石退下,连吹雪也让她离开了。
王老爷子这才面露笑容。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屋就坐,王老爷子让人上了茶,蔷薇一看就乐了,居然是玄鸟舌。
“老夫自从喝了这茶,其他茶,都入不了口了”老爷子端起琉璃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无比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这话蔷薇可不敢接,只能含糊道
“百茶百味,各有千秋,只是这茶刚好合了老爷子您的口”
王老爷子不置可否
“小儿不懂,自陆鸿渐著茶经传世,世人皆奉为圣典,老夫也饮了几十载煮茶,然直到前几日,才明白,这茶,饮浓浊百味,不如品清味一盏。”
蔷薇明白了,这是典型的缺什么念什么。像老爷子这种经过岁月洗礼见过沧海桑田的人,内心就追求那份简单纯粹和本真。
这茶不就刚好掐住了他的七寸。
两人又聊了几句,王老爷子这才逐渐进入正题,开始旁敲侧击得询问一些她和老北头的事。
蔷薇多会来事,见王老爷子爱听,专门挑好的说。
“北叔现在过的可惬意了,每天就是吃茶听戏,街上溜达,没事就教教小子的弟弟读书。”蔷薇道。
果然见王老爷子脸色越发和煦,她便特意提起,方才那个叫吹雪的丫头,是老北头如何寻找,如何指导她去弄来的。
声情并茂讲述了在东平县清风楼的经历,当然那些关于白眉神祝福的事是避重就轻绕过去的。
王老爷子听得哈哈大笑,不断捋着自己的花白胡须连连点头。
“这就是他的手笔,多少年了都没变过。”
感叹之余他也明白了,贺楼泽辰和这小子怎么会凑到一起。
他是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小子顺眼,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有理有据,而且眼神清正,若加以时日好生栽培,必也是员可造之材。
老爷子的爱才惜才之心越发强烈,他想了想问蔷薇
“小子,你叔伯可给你取了字?”
蔷薇闻言,突然就福至心灵,只楞了不到两秒钟,她便做出了决定。
她起身走到王老爷子对面,深深弯腰行了个大礼,这才开口道
“望老爷子海涵,小子有一事欺瞒了您。”
王老爷子见她如此郑重其事,也略有意外,不由也严肃了几分。
“何事欺瞒老夫?”
蔷薇并不抬头,依然保持躬身作揖的姿势答道
“小子无法取字,皆因小子为女儿身,着男子装扮,也只为便宜行事,非刻意隐瞒老先生,望先生莫怪。”
王老爷子一愣,但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人,虽然意外却不惊讶。
“难怪……难怪……”他放下手中茶杯,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
自己那老兄弟,他不收女弟子!
所以这孩子称他为叔伯,自己竟然疏漏了这个问题。
“你起来吧,老夫不怪你”。王老爷子对蔷薇道。
遗憾是有的,这么好的一棵苗子,居然是个女儿身。
老爷子叹了口气,又上下打量了蔷薇几眼,这才觉得,确实更像女子。只是往常她行事举止神态,毫无女儿家的样子,自己这才忽略了。
何况,人家说的也对,女子做事确实诸多不便,只是她和那贺楼泽辰……
可能老爷子目光中的意思太明显,蔷薇想忽视都不行。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贺楼公子与在下是合作关系,并无其他。”
王老爷子多少有些爱屋及乌,所以才担心这丫头吃了那贺楼小儿的亏,又想到外面跟来的两人好像就是贺楼泽辰的人。
他没忍住,还是稍稍提醒了蔷薇两句。总的意思就是贺楼这个人花名在外,不是个良人。
蔷薇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她能怎么办,多说多错,越描越黑,不如老老实实听着就是。
不过她也终于打蛇随棍上,和王老爷子说起,自己有个弟弟,一直是老北头在教他,但东平的教育资源太落后,蔷薇想让自己弟弟进四海书院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