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跳下了椅子。这伢行的椅子很高,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坐上去会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蔷薇本来就矮,坐着脚都够不到地面,所以下来就只能跳了。方才坐上去都是踩着椅子的横梁爬上去的。
殊不知这动作看得旁边的唐伢人和江石的眉头挑了挑,又都不方便上前扶一把。
蔷薇来到几个女子面前,站定道
“女子一生有两次投胎的机会,一是在母亲腹中,你没得选,可是你们现在的处境,更没有资格自己决定第二次的命运”
你们若是觉得嫁给一个奴籍又有伤残的夫君不甘心,那么我也不会勉强,他……”蔷薇指着江石继续道
“曾经是戍边的将士,他的伤是为了守护这大乾的疆土,守护身后千千万万百姓,才造成的。然世道不公,他遇恶人失去所有。但不可否认,他是个真正有担当的男子。”
“你们或许觉得,凭你们的容貌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归宿,但事实如何,你们自己应该清楚,那些比你们长的更好的姐妹,去了哪里。你们应该多少知晓吧。你们觉得,自己会有更好的去处吗?”
蔷薇用还略显稚嫩的清脆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语气中充满着浓浓得嘲讽。
蔷薇不觉得残忍,这就是现实,若一个人看不清现实,还做着白日梦,那才是悲哀。
几个姑娘被蔷薇说的脸色发白,却再也不敢小瞧眼前这个看起来纯良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就像一把被包裹得非常柔软的匕首,看着柔弱可欺,也是可以插进人心脏的。
蔷薇秉承着一个巴掌一颗糖的处事哲学,见自己的话有了效果,便放缓了语气,接着道:
“我虽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但只要我在一日,便能让你们有屋可栖,有衣覆体,有食果腹,只要你们不背叛,不吃里扒外,安心过日子,即使将来你们年岁老去,我也会为你们安排晚年。
再者,嫁于他,上无公婆需伺候,旁无妯娌需相处,而我,事少人好,你们好好考虑下。”
顿了顿,又道
“若是他将来有负于你,我也不会护短,你们既是他的人,也是我的人,你们不会没人做主。”
“若还是有不愿的,现在就出去吧。”
这话也是说给江石听的,毕竟这人做人夫君如何,自己也不清楚,万一是个对外特别有情义的,对内却面目可憎,那蔷薇也是不能够接受的。
其实她还有话没说,他们若都一心一意对自己,将来若有了孩子,自己也不是不能给他们孩子放弃。让孩子去读书学艺,不过嘛,糖不能一次给到位。
想想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要考虑这么多方方面面的,自己这小脑瓜,都快烧干了。
这番话一出,果然几个姑娘的表情都有松动。也都没有走,蔷薇可没给她们画大饼,是基于现实给她们分析。但凡脑子正常,三观比较正常的,都会觉得这都是实在话。
蔷薇回头,对江石道
“你自己选吧,以后是要和你过日子的。”
江石红着脸,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也是露出窘迫。
不过,他觉得事情都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再拒绝,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于是也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几个姑娘,指着最右边一位,看向蔷薇。
蔷薇一看,那是个也不是很起眼的姑娘,二十不到的样子。
当然,那是基于和旁边几个对比起来感觉不起眼,单独看,这姑娘也是眉眼长得很舒服的类型,不是特别漂亮,但皮肤很白,看起来很干净,关键眼神很平和。看人也是不躲不避,坦坦荡荡的。
探马的眼神果然很毒啊!
蔷薇心里对江石赞了一句!
看所有人还都看着自己,等自己确定。便很痛快的点头,对一直在旁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唐伢人道
“就她了,麻烦唐大哥给办个手续。”
“呵……有意思!”
突然,门口传来一个透着慵懒和阴鸷的声音,随着声音望去,一个修长高大的挺拔男子,从门外跨了进来,背着光,蔷薇看不清他的模样,却硬是从那道声音里,感觉到一股让自己心脏一缩的窒息感。
随着男子慢慢走近,众人才看清他的模样。
身量很高,修长挺拔。身着青色月袍,披着件一根杂色都无的黑色狐皮大氅,腰间系着一根白色绣花腰带,挂着玉佩。
黑亮的长发,只用一只玉冠束在头顶,肤色很白,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尾微挑,带着勾人心魄的魅惑。
唇色又很红。五官组合在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让人有一种危险又诱人的感觉。
身后跟着两个身穿劲装的英武男子,看着像是护卫模样。
蔷薇发誓,这是自己两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还想再看仔细点,却眼前一暗,一道宽厚的身影将自己的视线严严实实给挡住了。
是江石!
从这个男人一露面,江石就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厉害之处。
他们在屋里的对话,对方应该都听到了,说明在屋外已经有段时间了,可自己完全没有察觉。
这说明这男子的武功极高,而且他一进来,就能感觉到此人身上带来的威胁犹如实质,让他不由自主得绷紧了神经,他对危险的感知已接近本能,此刻简直如芒在背。
但他依然第一时间站到了蔷薇前面,挡住了此人看向蔷薇的目光。
而男子只是用带着不屑和轻蔑的眼神扫过,视线并未停留,江石只感觉被一条毒蛇的蛇信子从脸色扫过,透着冰冷和嗜血的寒意。
只一瞬间,冷汗就湿透了他的背。但他的脚却好像生了根,死死钉在地上,不挪动一丝一毫。
男子并没有在众人面前停下,如一道风从面前刮过,直接走到正位,斜斜得坐下。从蔷薇的角度,都能看到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只听男子慵懒又清冷凉薄的声音响起
“姓唐的,本座只是两年没来你们这东平县,倒是不知何时出了个如此有趣的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