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玩笑的老哥，都是拼命的生意。”
迪利威尔笑着给林云澈递了一支肮脏的纸烟。
“或者帮我个忙？”
“说来听听？”
林云澈摆手拒绝——顺便再次按住了好奇的思笙。
“帮我带点人走，如果能帮忙找个安置的地方就更好了。”
迪利威尔自己点燃纸烟，收起了脸上笑嘻嘻的表情。
“什么人？”
“二十个技工和我公司员工的所有老弱亲属，总共七百二十一人，技工们都熟悉工业设施和民用工程船只操控。”
“带他们离开这里，去哪都行。”
林云澈愣了一下。
“理由？为什么只有二十个技工？”
毕竟就现场来看，城南广场隶属于陨石打捞公司的至少有数百人。
“卡提亚人不会将自己的故乡抛在身后。”
迪利威尔夹着燃烧着的香烟出神。
“所有卡提亚籍的工人们决定和我一起留在这里，与卡提亚共存亡。”
“但那些外籍技工和亲属不能和我们一起完蛋，你要带走他们。”
“为什么要我来办这种事情？”
林云澈问道。
“你们是最后一批来补给卡提亚的舰队了。”
迪利威尔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信息。
“这……你怎么知道的？”
他指了指刚刚军装男人离开的方向。
“看到刚刚那个过来交易补给的男人了吗，他是空间站的军需官，他刚刚已经没钱支付备件了。”
“卡提亚的星球财政恐怕见底了，再也没办法出高价聘请救援舰队押运补给，不跟着你们走就来不及了。”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
“是不是觉得我很怪，一边说着要和卡提亚共存亡，一边高价给空间站卖补给备件？”
思笙不解的点了点头，但林云澈已经想明白了。
“你是为了给他们……”
“是啊，我不过要死的人，又是孑然一身，难道把钱带进棺材里吗？”
“但是我的这帮老兄弟的家人，不能饿死，陨石打捞公司的所有收益都会留给他们。”
迪利威尔丢掉一口没抽的香烟，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决绝。
“你如果能帮我们安排好后事，你刚刚挑出来的所有武器都可以带走，如果觉得不够，我再给你加一笔钱。”
林云澈还没来得及开口，思笙就轻轻拉住了他的胳膊。
“帮帮他们吧。”
“我得问问铁钳他们。”
七百人，意味着整个舰队的乘员位都会被塞满，甚至还要占用货仓空间进行临时性改装才能装下。
没有舰队里的其他人点头，他拍不了这个板。
……
“你是给我找了一大堆机仆的素体……唔！”
收到通讯最先赶来的钛刚要发表暴论就被林云澈按住了。
机械神教貌似对改造和使用机仆没有任何心理障碍，这番话要是让其他人听到可就闹大了。
“你是说这里面有20名机械神甫和几百个老弱妇孺？”
一番解释后，钛总结道。
“我觉得他们应该没有你所说的机械神甫的水平就是了。”
林云澈说道。
“怎样，你需要吗？”
“那些技工都可以留下，希望铁砧号的改造和运行需要他们协助我。”
钛点点头。
“其他人就不行了，要不还是做成机……”
“你可打住吧姑奶奶。”
少顷，铁钳与齿轮帮众也来到了城南广场。
“700人？全部带走？没问题，就当积德了。”
铁钳第一个表态。
“将秃鹫和水牛进行一些临时改造，扩大维生系统的作用范围，提升部分货仓舱段的气压，有自动化船坞五个小时就能搞定。”
齿轮也表示同意。
“但是安置我们是无能为力的。”
林云澈给心下大定的迪利威尔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在场的三方势力算上留守托利亚空间站的帮众，总共不过五十个人，不可能安置几百号没有劳动力的老弱妇孺。
“老弟，不是兄弟我想吃绝户，方便透露一下你给这几百号家属留了多少钱吗。”
迪利威尔犹豫了一下，说了个数目。
“扯淡，这笔钱摊到每个人身上，就算是在空间站底层也过不了一年就会被花个底朝天。”
齿轮心直口快的说道。
“这……”
迪利威尔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只有一个办法了，无力安置的家属我们会送到托利亚行星上面去。”
铁钳说道。
“这笔钱足够他们在托利亚过上中产的生活。”
迪利威尔犹豫了半天后，艰难的点了点头：
“拜托各位了。”
生活在星空上的人有生活在星空上的骄傲，一旦重新回到重力的束缚之下，想要重返宇宙就是难如登天。
毕竟虽然空间站内的生活成本是行星上的数千倍，工作挣到的钱也是行星上的数千倍。
一张从地面飞往空间站的船票在空间站内工作只用几个月就能挣得，在行星上却要花费数十年的光阴。
如果没有这场无妄之灾，这些工人的孩子们在长大后会像他们的父辈一样漫步于繁星身侧。
而现在，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终其一生都只能待在大气层内仰望星空。
可是没办法，在这场无妄之灾面前，人人都不过是轨道上的一块太空垃圾。
……
“迪利威尔先生，我们要走了。”
次日，船坞旁边，两批总共接近一千个人相对而立。
一边是林云澈带领的诸位舰长和即将离开的技工和老弱妇孺们。
一边是迪利威尔带领的卡提亚籍技工。
一边是生存，一边是死亡。
“老兄，你的船应该还有空间，武器不多拿点吗？”
亲属们已经哭成了一团，那些决定留下来的钢铁般的汉子们也是面色戚戚。
林云澈只拿走了他挑选的武器，也没有再多收迪利威尔的钱。
“不必了，如果真的想送我，麻烦亲自来托利亚给我。”
林云澈对这个认识不久的男人也是颇为敬重，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
“舰队还能装下你们……”
“卡提亚需要我们。”
迪利威尔摆了摆手别过头去，似是有些不忍。
“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林云澈身旁的思笙已是眼睛泛红，就连其他几个男人也是鼻子发酸。
“保重！”
林云澈挥了挥手，哭天抢地的家属们开始在几人的指挥下进入各艘星舰。
“回到岗位上去！”
陨石打捞公司的工人们缓慢而坚定的回过了头，昂首挺胸的走向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