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密布着锈迹斑驳的管道与反应堆的下层空间站不同，中层空间站至少是看起来能住人的地方。
行走在金属制的街道上，银灰色的建筑延伸向不可见的远方。
有的建筑甚至高达百米，抬头望去，隐约可见钢铁制成的中层空间站穹顶。
“这里比底层看起来舒服多了。”
两人沿着空间站的边缘街道行走，侧身便可看到上千平米大小的巨型舷窗。
远处是瑰丽的星河，近处是搏杀的各方舰队，时不时有打偏的流弹在空间站护盾上炸裂开来。
“这地方打的也太惨了。”
林云澈看着不远处横贯天际的残骸带自言自语道。
“云澈，那个是什么？”
站在他身旁的少女用小手指着星空中的一个明显大了所有舰船一大圈的轨道飞行物问道。
林云澈凝神望去，那玩意粗看上去貌似和混血级差不多，都是大量扭曲的机械堆在一起的产物，只是体量明显更大。
不断有海盗舰船从它的里面飞出，就像是从脓包里钻出的寄生虫。
“那个估计就是业务员说的臭脚港吧，没想到卡提亚空间站会离它这么近。”
少女凝视着舷窗外的炼狱星河，有些沉闷的发问。
“你觉得卡提亚最终会怎么样？”
林云澈略作思索之后给出了答案。
“如果自由联盟不派遣一支足够强大的特遣队将臭脚港彻底拔除，卡提亚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哪怕是最小规模的空间站，其战斗力也远强于绝大多数舰船。
想要正面将其摧毁，需要一支由复数巡洋舰甚至一艘主力舰作为主力的巨型舰队才能做到。
对于签署雇佣协议的舰队指挥官来说，穷极一生也不可能拥有如此规模的舰队。
只有各大势力出马，用直属于本势力的舰船组成特遣队才能做到。
“目前整个星域已经被海盗完全掌握，其他星域的海盗随时可以前来支援，还有臭脚港作为前进基地为海盗提供维护和补给，根本没有打破封锁的希望。”
“像这样支付高额报酬进行武装运输完全就是饮鸩止渴，一旦星球财政见底，补给的运输难以为继，卡提亚空间站只有覆灭一途。”
不是所有星球都有能力自给自足，跨星域物流是维持一个星球乃至一个势力的重中之重。
一旦断绝，就是死路一条。
“那这里的居民会怎么样？”
少女转头用清澈的双眼看向林云澈。
“奴工，机仆。”
迟疑了一下，他说出了两个词。
“海盗从不干竭泽而渔的事情，他们占领一颗星球之后会全盘接下星球上的产业与资源继续开发。”
“星球上的所有收益都会变成支撑海盗舰队继续掠夺的零件和燃料，或者海盗舰长们享乐用的佳肴，珠宝和美酒。”
“而这颗星球上的人也都会成为海盗们的私产，也就是所谓的奴工。”
少女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他们每天要在流水线上干16个小时以上，所能得到的却只有勉强可供饱腹的淀粉棒与肮脏的工服。”
“如果有人无法承受如此强度的工作，等待他们的就是惨绝人寰的机仆改造之后丢上星舰。”
林云澈的双眼中潜藏着怒火。
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亲眼所见，上辈子他曾参与过数次针对海盗占领星球的夺回作战。
被焊死在流水线上的老人，腹部水肿而四肢焦枯的孩子，在手术台上哀嚎的青年……
他看着舷窗外的星空握紧了双拳。
“你之前……经历过吗？”
正当他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之中时，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从星空中侧过头来，少女正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算……是吧，别多想。”
就算现在自己坦诚的说出什么转身之类的，估计少女也不会信。
林云澈收起了刚刚严肃的神色。
“没关系的，自由联盟不会坐视一颗星球沦陷，特遣队一定已经在路上了。”
少女拉住他衣角的手似乎又紧了一分。
“不管之前怎么样，以后会由我来保护你的，这是我的职责。”
看着一本正经的少女，林云澈轻松的笑了。
似乎这姑娘已经脑补了一出自己被海盗打至跪地，侮辱！强健！然后留下心理阴影的戏码。
其实也不算错，就是被留下心理阴影的是海盗。
“好好好，保护保护！”
他像哄孩子似的揉了揉少女的脑袋。
“走吧，我们去这里的商业区逛逛。”
少女脸颊微微发红，松开了林云澈的衣服，但并没有躲避他的手。
“如果能趁着海盗不注意在这里的残骸区打捞……疼！”
“某人似乎又在想一些以身犯险的主意了。”
……
萧条，非常的萧条。
“这里是商业区吗？为什么我感觉比黑市还要冷清。”
提到黑市，少女似乎打了个寒颤。
街边的商铺几乎百分之九十都打上了封条，招牌也纷纷断了电。
“虽然说算是早有预料，但这也未免太……”
林云澈带着少女走进一家食品店，货架上除了淀粉棒啥也没有。
“小伙子，你是其他星域来的吧？别看了，啥都断货啦！”
半躺在收银台前的老人慢悠悠的说道。
“那些淀粉棒子要就直接拿吧，都这个时候了，几十信用点我都懒得收钱！”
“其他店家呢？”
少女好奇的问道。
“软骨头花大价钱买了船票逃命去了，硬骨头去找空间站官方领了光枪去下层拼命。”
老人慢条斯理的从收银台底下摸出半根纸烟。
“我这个老东西，没钱跑也没力气，只好留在这里等死。”
他点燃纸烟狠狠的抽了一口。
“还有一种人可发了大财了，两位看起来也是舰长，想买稀罕玩意不要在商业街晃悠了，城南广场才是好去处！”
看来是在给两人指路。
“谢谢您，老先生。”
林云澈迟疑了一下说道：
“如果您想离开的话，我们船上还有位置，可以不收钱。”
在他的眼里，卡提亚大概率守不住了，他并不介意或者说很乐意从这里救一些人离开。
“谢谢你小伙子，但这里是我的家，我已经太老了，走了，我可就回不来了。”
老人一边享受着最后半根烟一边亮了亮自己腰间的民用手枪。
“我虽然没办法和年轻人一样跑跑跳跳，但如果海盗打到我家门前，扣扳机的力气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