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公会的副会长是个很有书卷气的三十左右的男性，看到他的第一眼，会让人觉得他应该是那种大学里风度翩翩、受小女生欢迎的温和教授，而不是此刻杂糅着想要揍人、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收拾烂摊子而努力赔笑的扭曲模样。
都怪生活磋磨了大家曾经的模样。
林见鹿要留下来跟季远谈被木苏打断的生意，木苏一脸震惊。
“啊，你不是被这小狗崽子要挟的吗？”
林见鹿：“······你听谁说的啊？”
木苏眼神游移，悄悄对了对手指。
也没听谁说，就是正好看到林见鹿好像一脸屈辱（？）地上了季远的车，她还以为季远仗着身份欺负人呢。
身后神农公会副会长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只是这笑里杀气越来越浓。
木苏悄悄挺直后背，起码不能把副会长的脸面都给丢了。
“走吧，我的会长大人，人家要谈生意呢，你杵在这干啥呢？”副会长柔和地问她。
木苏怂了一下，随后梗着脖子：“我也有生意要跟林老板谈谈。”
副会长表情依旧温和，只是满眼的“你在讲什么屁话”，让木苏梗起的脖子又缩了回去。
“我们要是走了，林老板被小狗崽子欺负了怎么办？”埋在毛绒领口里的嘴巴轻轻嘟囔几句。
季远：“我听得见，木会长屡次侵犯我名誉权，赔偿——”
“你还叫我疯婆子呢！”一听赔偿，木苏立马支楞起来了，撸起袖子就要跟季远好好讲道理，被副会长一把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好了，碍事的疯婆娘不在了，林老板，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谈谈。”
“放心，这次就我俩。”
宴客厅被毁得彻底，季远将林见鹿带到储酒室。
储酒室也有一个起居室那么大，地上铺满了柔软的地毯，一套茶几，几把看起来就很软的灰色沙发，一整面墙的名贵酒，对面墙上则是投放投影仪的地方。
“我一般休息的时候就喜欢躺在这里，喝点小酒，看看电影。”季远一进到储酒室，全身忽然多了一点松弛感。
他走到酒墙前，挑了一瓶1907年的海德希克。
打开，倒酒。
“听说这玩意是从一艘在海中尘封近七十年的沉船中打捞出来的，我也不懂这有钱人的玩意有什么好喝的，可能就是喝那一口脸面和价值。”季远嘴上不屑，表情却又带着一丝满足和得意，“现在全都是我的。”
林见鹿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就放下，对他来说，还是灵泉水最好喝。
“季会长想谈什么？”
见季远半天扯不到重点，林见鹿主动出击。
季远用一种林见鹿不是很舒服的眼神扫他一眼：“林老板末世前，应该有不少人说过你是刺头吧？”
林见鹿一顿，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唉，林老板，我听你说话我就知道，一般来讲呢，领导或者客户在跟你炫耀某些事的时候，你夸他就对了。”季远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你看我刚刚就是在跟你炫耀，我想你奉承我一下，结果你接都不接，直接跳过这些废话直奔重点。”
“对于工作效率来说呢，这很好，但是对于领导的虚荣心来讲，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牛马。”
“都末世了你还跟我讲这一套？”林见鹿用古怪的眼神看季远。
季远摇摇头，一副“你还太年轻的模样”。
“林老板，只要有人，就会有社会体系，就会有压迫和被压迫，这跟哪个阶段没多大关系。”
“谈不谈？”林见鹿没耐心地打断他。
“······谈谈谈。”
跟季远谈好每周的供货数量和品种，直接当面将货给季远清点好，怀揣着一大票积分，林见鹿才心满意足地出来。
没想到在基地门口看到本该离去的两个人。
木苏和副会长也看到了林见鹿，木苏更是丝毫不见外地蹦过去。
“林老板，好巧啊，又见面了。”
副会长在木苏身后扶额，你这借口能不能再拙劣点？
“是挺巧。”林见鹿假装没看到副会长头疼的表情，“有什么事吗木会长？”
谁知刚刚还很不见外的木会长一脸娇羞，看他一眼，收回，又看他一眼，收回。
林见鹿抖了抖：“······您直说？”
木苏羞涩地捏捏手指：“林老板，你那里，还缺打工的吗？”
林见鹿：？？？
“啊，你是说，你堂堂一个大公会领导，要到我的小店里打工？”
木苏认真地纠正他：“林老板，你的店怎么会是小店呢？现在大家最缺的就是各种物资了，林老板的出现，让我们不用再担心物资缺乏，想必最近买东西的人挺多的吧？光靠林老板几个召唤兽帮忙，应该也忙不过来吧？”
木苏眼睛闪闪，清晰地传达出“招我招我”。
“咳，我们神农公会呢，打架虽然不行，但是做点种田啊后勤类的活还是很拿手的。也不需要林老板包饭，给我们工资就可以了。”
“我要是拒绝呢？”
“什么？！你要拒绝我？！”木苏的娇羞一下子褪去，换上不可置信的表情，瞬间飙高的嗓音，让不远处观望的副会长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跑过来。
副会长悄悄按住木苏的手，防止她暴起揍人。
“见谅见谅。”副会长脸上带笑，林见鹿却从他的笑脸下读到了淡淡的死志。
林见鹿同情地望向副会长。
日子很难过吧老兄？
“你们神农公会好歹也是杭城基地的三大公会之一，怎么会缺钱缺到要会长出来打工还债的？”
木苏心虚看天。
副会长横她一眼：“谁让我们会长热衷于跟人交流技术呢？交流嘛，总会有点小损伤，小钱积累多了，就变成了大钱。”
副会长笑得和煦：“我们公会的钱都是这么被败光的。”
说着，手上的手表忽然滴滴响。
“啊，该到我打工的时间了。”
林见鹿一脸问号：“您也打工？”
副会长叹口气：“不然呢？我不去打工挣钱，我们公会成员这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去。”
“所以啊林老板，”副会长将木苏拽到跟前，眼里闪过狡黠的神色，“你发发善心，收留一下我们会长，让她打工还债吧。”
于是，来店里买东西的幸存者去结账的时候，发现收银的人换了一个，一个穿着毛绒外套的波波头女生，面无表情地麻利地扫描产品上的条码。
“一共三百积分，刷。”
幸存者下意识将存储着积分的手环在收银机子上刷了一下，等到走出门外，那股紧张的情绪才散开。
困惑地挠挠脑袋。
怎么回事？那个小姑娘不是只是个收银小妹吗？
怎么看她就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