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二人是去内染院,内染院的染坊场很大,分前院儿,中庭,后院儿。
一院内高悬晾晒中的染布,色彩斑斓,随风飘扬。
绫锦院及其下属的内染院等以前都由内侍省管理,现在在赵贞的运作下,都归于曹云舒的名下。
赵贞今日就是出来散心的,他无所事事的左右张望,心不在焉地听内染院场首,一位宫中的内侍,讲解靛蓝色和青色的染制过程:
“………这个蓝草五月收的为头篮,七月收割的称为二蓝。
战国时期,荀子就曾目睹绿色蓝草在染植过程中由黄变绿,由绿变蓝,再变青的精彩变化。发出了‘青取之以蓝,而青于蓝’的感叹。
咱们现在画画的颜料花青,蓝色系列都出自蓝草。蓝草是统称,大致包括松蓝,蓼蓝,马蓝,吴蓝。
松蓝的叶子入药就是大青叶儿,根入药就是板蓝根。
蓼蓝是经常用的染料,青色大部分是从蓼篮中提取。这几种蓝草都有药用的价值,入药还可做成青黛,清热解毒,青黛除了入药还可用于画眉………”
见皇后曹云舒盯着一个作坊看,场首赶紧转换话题说道:
“皇后殿下,你们看到的这个房也是在调制染料。这些缸水需要保持在霜降时节的温度,我们都在十月初生火,加温。
燃料为稻糠,棉子壳或木屑等。基本没有明火,保温性好,白天开炉加温,晚上关门儿风炉。
到来年三四月份气温升高后方可停火……”
赵贞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更为精致的工坊,问道:“那个工坊是做什么颜色的?”
“陛下,那个工坊是专门为陛下制作红色的工坊。”场首回答道。
赵贞弯唇,这个确实有皇帝的规格,连颜色都是专用的。
“去看看吧。”赵贞说着,向那个工坊走去。
“好的,陛下,这个工坊普通人都不让进,制作工艺的染人,品级都在七品以上,这个工坊主要以红色为主,红色是丹砂为原料……”场首继续解释。
“丹砂?”赵贞停住了脚步。丹砂不是提炼硫化汞的原料吗?汞不就是水银吗?水银不是有毒吗?
“对,丹砂,准确说是辰砂,我国辰州的丹砂,其色正红,明艳沉稳。是丹砂中的上品,我们用的是最好的辰砂。
辰砂平均每丁每年开采六斤余,开采艰难,成本很高。”
场首见皇帝对这个感兴趣,忙不迭解释道。
“红色都是由丹砂所制?”赵贞又问道。
“陛下,除了丹砂,这个工坊另有铅丹,又名朱丹,也可制红色。是用红铅粉制成,一种不透明的橙红色染料。”
“这个工坊制造的染料都用在哪些地方?”赵贞有些沉不住气,急切的问道。
“陛下,辰砂,铅丹自古以来都是最昂贵的红色染料,我朝的这种颜色主要供陛下使用,皇帝的朝服,衣服,被褥,窗帘,帷幕等布料。陛下的朱批用的朱墨颜料,陛下的红色印泥,以及陛下的家具的朱漆。鎏金色也是由辰砂炼制而成,还包括一些首饰的鎏金。”
场首见皇帝脸色有变,小心翼翼解释道。讲解的更详细了。
“除了这个工坊,还有没有朕专用的?”赵贞沉着脸,继续问道。
“再往前,还有一个白色的工坊也是陛下专用的。”
“说说制作工艺。”赵贞深吸一口气问道。
“白色染料的主要原料为铅粉。也叫胡粉,是白色的粉末,用手捻之立即成粉,细且滑腻。由昂贵的铅和醋按比例合成的。一些贵女也会涂在脸上。”
“这两个工坊的染料都用在了哪里?”赵贞感觉自己的气都有些喘不匀了。
“这两个工坊为陛下专用,主要用在福宁宫,崇政殿这两个宫殿的外墙染料,柱子染料以及里面家具的染料,漆料。还有刚才说过的陛下的朝服,衣物,朱批墨料,印泥等等。”
“停停停!”皇帝赵贞打断了场首的话,他已经感觉自己不会呼吸了。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呀?
“其他的红色染料都是如何制成的?”赵贞停顿了一会儿,深吸了几口气,又问。
“其他的红色染料都是由便宜的植物染料制成的,主要用红花,苏木,茜草等红色植物漂淀而成。”场首回答。
出了内染院,赵贞有些站不稳了,在曹云舒搀扶下上了马车。
别人都是用的天然的植物染料,只有他皇帝一人用的昂贵的毒染料。
皇帝住的宫殿还是个毒房子。
赵贞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为啥宋朝皇帝都短命,生育能力不行,发疯…
历史学家还煞有介事解释什么宋朝皇帝生育能力差,疯病都是遗传病。而短命是因为太肥了,死于高血压,高血脂,脑梗。
理由是肥皇帝都死于春冬比较冷的季节,而春冬是高血脂,高血压,脑梗的高发期。
no,no,no,才不是呢。是中毒,中毒,春秋两季冷,所以门户紧闭,空气不流通,中毒更快。
晚上。赵贞在慈福宫榻上赖着,也不说回去。慈福宫和福宁宫布局大致相似,有正厅,东暖阁,西暖阁,东梢间,东次间,西梢间,西次间,明间等组成。
窗外的梅花枝在月光下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屋内炭火红通,茶水沸腾,香炉袅袅。屋外寒气逼人,屋内温暖如春。
拥炉品茶,倚榻清谈,佳人相伴。
哎呀,就这么定了,想到这儿。赵贞终于开口说话了:
“云舒,你这个院子真好,特别肃静,安宁,我每次一到慈福宫就浑身舒服,一回到福宁宫就头疼,浑身难受,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曹云舒脸一红,说:“郎君,你现在还没有出孝期呢。”
“哦?哦,我知道,你这个主院儿不是有俩卧房吗?云舒,住在哪个卧房?东梢间还是西梢间?”赵贞问。
“郎君,我在东梢间住。”曹云舒不明所以,回答道。
“好,云舒,让他们把西梢间收拾收拾,我今天住西梢间,从今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赵贞松了口气,保命要紧,这命金贵着呢,不能瞎折腾,那个福宁宫来谁爱住谁住。
“云舒,帮我做几件用植物染料做的朝服,以后我用的东西都要用植物染料染色而成。哦,对了,那个昂贵的丹砂制成的染料就用在给西夏,辽国每年送的布帛上吧,还有,让工人做那个昂贵染料时带上面罩……”赵贞一件一件吩咐。
……………………………
当第一缕晨光从地平线破晓而出,整个世界都被温柔唤醒,万物染上了金辉,仿佛这世界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在这光芒中消散。
慈福宫门口,张茂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促地走来走去。
一会儿,有一名宫女快步走了过来,对张茂则说道:“你可以进去了。”
张茂则在宫女的引领下来到了西梢间。
“官家,该起床了,现在已经是辰时了,起来吃过早饭就该上朝了。”张茂则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
皇帝赵贞眼都没有睁开,直接说道:“去文德殿传旨,就说朕昨天出去视察工作一天,过度劳累,今日休息,不上朝。”
张茂则无奈,只好又小跑着出去了。皇帝赵贞翻了个身儿,接着睡,有钱难买黎明觉。
曹云舒和宫女们在正厅看着来去去匆匆的张茂则,曹云舒轻轻打了个哈欠。
昨天晚上,皇帝赵贞没有留下内侍伺候,也没有让宫女守夜。
曹云舒有点儿不放心,夜里也没有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