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舒今日梳的是坠马髻,于脑后结髻,呈现出向斜后方伸展的姿态。配上略有蓬松的鬓发,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喜鹊。
发髻上插戴帘梳,更显灵动纤巧。
赵贞一时兴起,拿起桃枝开始给曹云舒簪花,一枝桃花不一会儿成了光秃秃的枝条。赵贞看着满头花的曹云舒,傻傻直乐。曹云舒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微微一笑。
马车里又是一阵沉默,不一会儿,赵贞的余角发现有一道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赵贞转向曹云舒。
曹云舒错过眼神又扭头看向外面。赵贞笑了,说:“想看就多看几眼呗,我知道我长得好看。”
曹云舒弯了弯唇,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云舒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好看?”赵贞没话找话,继续犯贱。
“猥琐”这个词她可不敢说出口,曹云舒报以微笑,没有直接回答。
想了一会儿,曹云舒说:“好看的人儿有好多种,有皮相出众的崔季珪,有气宇轩昂的具有英雄气概的曹操。”
曹云舒这句话出自一个三国的故事:
北方匈奴派使者朝见魏王曹操,曹操为维护国家表面形象,派肤白貌美,身材高大的大帅哥崔季珪代替自己见匈奴使者。
曹操本人,则假冒魏王的侍卫立在一旁,事后派人问匈奴使者对魏王印象如何。
匈奴使者说:“魏王很了不起,风雅高尚,仪容风采,但是魏王身旁站着的那个握刀侍卫却是真正的英雄。”
赵贞刨根问底儿:“那云舒觉得我属于哪一类人呢?”赵贞步步逼问,继续犯贱,逗弄曹云舒。
“官家自是与众不同,非常人可比。”曹云舒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赵贞用手摸了摸肉乎乎的脸蛋儿和小肚腩。唉,还得抓紧时间锻炼身体。
眼珠转了转。赵贞又不甘心,又问道:“男子可用气宇轩昂表达另一种英雄之美,那女子呢?女子除了皮相好看,还有哪种类型的美?”
“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读书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无论男女。”曹云舒温婉的说道。
“比如呢?”赵贞刨根问底,没话找话。
“比如‘掷果盈车’的潘安,‘美如珠玉’的卫蚧。比如‘风姿独秀’的嵇康,‘神清骨秀’的曹植。比如‘才武而面美’的兰陵王……
这些男子朗朗如日月入怀,谡谡如劲松下风,飘若游云,矫若惊龙。这些男子如风如云,如龙如松,如日月之朗朗。
潘安善俊辞令更善为哀谏之赋。‘陆机才如海,潘安才如江’。
卫蚧谈道,平子绝倒。
嵇康死,广陵散绝矣。
兰陵王勇冠三军,百战百胜。
曹植下笔成章,七步成诗。
这些美男子之所以千古流芳,绝不是因为貌美如花,而是他们的学识和修养。
他们或锦绣文章,或著史修典,或叱咤战场,或超凡脱俗,或坐而论道,能言善辩。
这些历史上的美男若仅仅靠天生丽质,涂脂,抹粉,熏香,不可能造就兰芝玉树,朗月入怀的风姿,神韵,流芳千古。”曹云舒字字珠玑,侃侃而谈。
“不愧是生于诗书富贵之家,长于礼乐簪缨之族。云舒善辩且有分寸。”赵贞情不自禁抚掌赞道。
曹云舒耳根有些发红,悄悄低下了头。
虽然此次出行并未大肆宣扬,随着队伍的行进,街上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今天是三月初三上巳节,这是礼部选的黄道吉日。
上巳节,宋朝会放假一天。上巳节在汉代以前是定为三月上旬的巳日,是一个求偶节,求育节。
也是人们游春,沐浴,除灾的节日。诗经《国风正风》: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
大意是说:女子说:“咱们去看看吧,这边风景好美。”男子说:“我已经去过一趟,再去一趟又何妨?”
女子说:“咱们去看看吧,那边风景好美。”男子说:“我已经去过一趟,再去一趟又何妨?”
情商这么高,难怪人家有女朋友。
这是春秋战国时期郑国的上巳节。
论语: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这是春秋时期孔子和学生们过的上巳节。
魏晋时期,因为三月上旬的巳日不定,于是把上巳节定为三月初三。
曲水流觞是魏晋时期的上巳节的重要习俗。
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记录的就是当时上巳节的景象。
杜甫诗句: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写的就是唐朝的上巳节。
在宋朝,这个中国最古老的情人节已经演变成了女儿节,女子及笄礼,很多人会选在当年的上巳节举行。
此时京城汴梁的大街上已经挤满了行人,服饰华丽的人们往来如云,逛街,购物,游乐,访亲问友,市井之声喧闹不绝。
随着皇帝皇后的队伍的前进,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街上行人的议论声也渐渐传入了赵贞和曹云舒的耳中。
“这么长的队伍,是哪家官人出行呀?”
“听说是官家来接皇后进宫。”
“官家要结婚?不是还在孝期吗?”
“不是结婚,是皇后奉诏进宫管理后宫,孝期结束后再举行大礼。”
“听说官家是个色胚子,后宫有宫女好几千人呢,大臣们不放心,让皇后先进宫管着点儿。”
“可不是嘛,听说呀,这官家因为房事无节制,导致昏迷好几天了。”
“…………”
皇帝赵贞偷眼瞄了瞄曹云舒,只见曹云舒正襟危坐。面色从容,看不出表情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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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宅院,曹琮和曹玘还坐在刚才的客房,桌上放着两个人的烫手的任职诏令。
两人已经坐了许久,都没有言语,心思却无法平静,千翻百转:皇帝这是何意?为何赐予他们俩这么大的权利?
从皇帝亲政一年多的表现来看,绝对是个有权利欲望的人。
不但手中的人事权和军权牢牢抓住不放,还企图从大臣手中分得其他的权力。虽然手段还不如何。
可是为何现在突然许给曹家这么大的军权,行政权,这可是建朝以来从未有之事。
皇帝不是忌惮外戚专权吗?为何又赐予外戚权力?是……是……试探。二人不约而同抬起了头,一起起身去书房写请辞书。
曹云舒见过杨太后之后,来到了皇后的住处——慈福宫。
慈福宫形状为长方形,长七十余米,宽五十五米左右。
一进来,但见林木葱郁,曲径通幽,主厅是慈福宫内最大的建筑。高大宽敞,四周有围廊,堂前树木参差错落,叠石玲珑。
东南部的竹苑有三间房,另外连贯其间大小不一的旁室周围,竹影婆娑,修竹如林,再往里走是一处花园,植有桂花树枝,还有几棵新移植的桃树。
仆人们来来回回忙碌着收拾住处,曹云舒站在窗下,望着窗外的红花绿草,燕舞晴空。心情却无法平静,有些心烦意乱,烦躁不安。
这个皇帝和自己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他不是爱美人吗?他难道喜欢长相如此普通的自己?曹云舒的耳根又红了。
曹云舒不由自主来到那几棵新移植的桃树下。春风吹过,一片片粉红的花瓣吹落在树下人蔚蓝色的裙子上,渲染出一派融融的春色。
曹云舒伸手摘了一朵深红色的桃花。低声吟道: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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