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廷尉署中,廷尉张汤宣读对李广,公孙敖二人作战失利的处罚决议。
决议如下:“骁骑将军李广,骠骑将军公孙敖,在作战中指挥不力,损兵折将,折辱军威,依汉律当斩首!然念二人身处绝境,仍英勇杀敌,其情可原。特免除死罪,削爵贬为庶人,罚交五千金即可释放。”
二位将军被脱去军袍,身穿庶人的衣服走出了廷尉署大门。交金赎罪得以保命不是耻辱,安知不能东山再起!
李广看向与自己有着相同境遇的公孙敖,心中不禁升起惺惺相惜的感觉,说道:“公孙将军,后面有何打算?与我结伴狩猎如何?”
公孙敖摇了摇头拒绝道:“还是不了,自踏入行伍以来,与家人聚少离多,算一算时间,已分别许久,心中甚是想念!”
李广闻言没有再说什么,二人拱手告别各奔东西。
马车里,公孙敖问家中奴仆:“家产变卖得差不多了吧?”
奴仆答道:“大人,家产并没有变卖。”
公孙敖疑惑道:“那何以筹齐五千金?”
奴仆回答:“卫青将军特意送来了五千金,说是之前欠您的。听说李广将军的罚金也是卫青将军送来的”
公孙敖疑惑道:“我并没有借给卫青五千金啊,随即便想明白了,感慨道卫青还是那么仗义啊。”
长安城外,军营里,大战过后,大军迎来短暂的休整。将军的主帐里,卫青并没有同别人一样选择休整,而是一刻也未曾松懈,依旧在军营里研究对付匈奴的军事策略。卫青正站在巨大的地图前,研究敌我双方态势变化。
卫尉张次公见卫青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着对匈战争策略,心中不禁敬佩道:“将军取得龙城大捷,得胜还朝,大战过后,为什么不趁机休整一下呢?”
卫青严肃地说道:“从来就没有百战百胜的将军,胜者可能转为败,败者也可能转为胜。我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有半点松懈。况且龙城之战也不值得过分地夸耀,龙城之战之所以能取胜,在于我军避实击虚,打了匈奴个措手不及,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机会。公孙敖将军说得非常对,我大汉骑兵的骑战水平还是大大逊色于匈奴,如果我们与匈奴骑兵正面交锋,真不一定是匈奴的对手。眼下陛下正打算扩充骑兵队伍,训练骑兵就成了当前的首要任务,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提高骑兵的骑战水平。”
张次公思考了片刻说道:“末将对将军的得胜不骄,公忠体国的心怀感到敬佩。说到提高骑兵的骑战水平,末将倒有一个想法。”
卫青闻言立马来了兴趣,鼓励道:“张次公将军,说一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张次公认真地说道:“北军营里有个骑将都尉,十分彪悍,名字叫赵信。他本是匈奴的小王子,他的骑战水平非常高超。末将建议可以让他训练骑兵。只是他的部队都是匈奴人,不知道陛下能否同意。”
卫青点头赞许道:“放心吧!我了解陛下,只要能提高骑兵的骑战水平,陛下不会介意的。你回去马上写个章程,我转呈陛下。”
长安城,未央宫,卫青的手里拿着张次公呈递的练兵章程,正打算呈递陛下。只见一个内侍向卫青鞠躬报喜道:“恭喜将军!”
卫青一脸疑问,喜从何来,不解地问道:“什么?”
内侍见状慌忙解释道:“将军,您还不知道吧,卫娘娘刚给陛下生了个大胖小子,陛下第一个皇子诞生了。”
卫青闻言大喜,急忙向卫子夫的寝宫跑去,一路上诸位宫女,内侍,大臣见到卫青都向他道喜,卫青也都一一回礼。
卫青刚抬脚跨进内殿,一声婴儿啼哭声传来。卫子夫虚弱地躺在榻上,王太后,陛下,平阳公主则一脸喜色地站在榻前。见状,卫青慌忙向王太后,陛下,平阳公主行礼。过了一会儿,卫青借故离开了内殿,离开前将书简交给了内侍秋福,并托秋福转呈陛下。刘彻召见卫青议事,只见卫青已经不在殿内。内侍秋福这时走上前把书简呈给刘彻,说道:“卫将军已经离开了,离开前托奴才将此书简转呈陛下。”
刘彻闻言无奈道:“这个卫青,太过谨慎了,总是和朕若即若离!”
另一边,自从骁骑将军李广被削爵免官,成为庶人后,整日无所事事,只能在山中狩猎,聊以慰藉。
一日李广带着仆人正在山中狩猎,突然发现远处的草丛里卧着一头猛虎。仆从惊呼:“将军,快看老虎,前方有老虎”。李广惕然心惊,急忙张弓搭箭朝猛虎射去。过了一会儿,仆从上前查看,一看之下,哪里有什么老虎,只是一块神似老虎的石头。仆从紧张的心顿时松下来,但见箭矢牢牢地钉进石头里。马上惊呼,不可置信道:“将军快来看,您的箭射进石头里了,将军真是神力啊。”
李广闻声上前,见到此情此景,眼里也是不可置信。于是李广又连射了几次,但是箭矢射到石头上每次都被弹开,再也没有成功过。李广不由感慨道:“看来只有危机关头,才能够激发潜能。我李广戎马一生,如今没有仗打,也不过是个石头雕刻的老虎,中看不中用。”仆人则在一边安慰道:“将军英雄盖世,朝廷一定会重新启用将军的。”
看着石头老虎,一人一石,相顾无言,李广也没有游猎的兴趣,便打算回家。
李广与仆人二人赶到灞陵时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闭。无奈,李广责令守城士兵打开城门,士兵不肯开门。士兵转身请来灞陵尉。仆人对着灞陵尉喊到:“大人,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飞将军”李广,赶紧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灞陵尉则轻蔑地说道:“朝廷有规定,城门已经关闭,没有特殊的通关文书,任何人都不能例外,何况你现在不是什么李将军了,只是个庶人罢了。”于是灞陵尉坚持不肯开门,李广二人只得在城下度过一夜。因此,李广心中深深记恨上了灞陵尉。
李广一脸不悦地返回家中,下人前来禀报,淮南王刘安来访。
李广的府邸,宴客厅,淮南王刘安与李广二人相对而坐,美酒佳肴,主客尽欢。
刘安看出李广郁郁不得志,宽慰道:“将军戎马一生,为大汉立下了赫赫功勋,今朝一番失意,将军不必灰心丧气!以将军的本领早晚会被陛下重用。”
李广无奈道:“陛下看不上我了,陛下现在重用的是卫青这样的新贵。”
刘安话锋一转道:“朝廷当下的军功赏罚不尽合理,只凭杀敌和俘虏的数量来评判一个人的功劳大小,凭此给人封侯十分不合理。李将军你戎马一生,一生六次在边关担任太守,戍边十几年,匈奴人称呼你是飞将军,但凡是你所驻守的六郡之地,匈奴不敢轻易南下袭扰,这难道不是大功吗?卫青不过是外戚,只打赢了一仗,就被封为关内侯。我为将军您鸣不平啊。”
李广不在意道:“这是高祖皇帝立下的规矩,旁人也是无可奈何。再者说我李广本人也并非封侯不可。陛下封侯我欢喜,陛下不封侯我也不在意。只是如今赋闲在家,不过一个庶人罢了,不能再统兵作战,这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刘安敬佩道:“李将军不愧是行伍出身,英雄洒脱。李将军,天地广阔,眼下陛下可能要重用卫青了。”
李广无奈地说道:“卫青是陛下亲近的人,用着顺手。”
刘安补充道:“不光是用着顺手,而且用得放心。目前的形势已经逐渐明朗了,陛下开始启用一些年轻的将领,像一些老将渐渐被疏远,闲置不用。像老将程不识,韩安国,也包括你李将军。实际上皇上已经不动声色间将军权调换,慢慢启用像卫青这样的亲信,近臣。可惜,李将军一代名将却英雄无用武之地。”
李广开始警惕道:“大王,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刘安解释道:“本王悠悠南山,寄蜉蝣于天地间,见到一个小小的灞陵尉也敢欺负到将军头上,心中为将军鸣不平啊。”
说着,刘安命人搬来一只箱子,箱盖打开,里面装满了金光闪闪的黄金,足有千金之多。
李广看着案上的黄金,不解地问道:“淮南王,您这是什么意思?”
刘安笑着说道:“以前你是在职的将军,现在是个庶人,本王赠你千金,不犯忌讳。更何况,前一段时间,你被罚了数千金,这些金子全当本王的饭钱。”
李广摆了摆手婉拒道:“可是如此贵重的饭钱,我实在难以接受啊。”
刘安笑着说道:“这只是本王的一点心意,将军权且收下。”
李广哈哈大笑道:“早就听闻,淮南王礼贤下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我不能收下您的金子,但您的好意愧领了。金子您还是收回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刘安见李广执意推脱,也不再强求:“今后有什么需要,可随时来找本王。”
长安城,后宫内,新近有一个李姓的丽人极得刘彻宠爱。刘彻爱怜她,赐她夫人名位,宫中人人称呼她:李夫人。
她本是平阳公主府的歌姬,乐师李延年有诗赞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但见其人,歌声婉转如黄鹂,身量苗条如弱柳。长发及腰,眸若含春,灿若星河。似水一般娇柔妩媚,如花似玉般娇艳绝伦。一颦一笑间牵动刘彻的心魂。
一日,李夫人正在花园歌唱,歌声凄婉惹人怜,歌词哀婉动人心。刘彻悄悄来到她的身边。好奇地问道:“你刚刚唱得什么?”
李夫人见刘彻到来行礼道:“禀陛下,臣妾,刚刚唱得是“长门怨”,最近宫中都在流行这首歌,臣妾见大家都在唱,便也学会了。据说是长门宫那边的人请司马相如写得辞赋,乐师李延年改编的歌。其他的臣妾就不知道了。
刘彻一听长门宫就立马想到了废后陈阿娇,辞赋中完全把自己描绘成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而阿娇则是一个盼郎郎不来,夜夜独守空闺的内心苦寂的痴情人。
刘彻内心不喜,令人调查。原来是被贬幽居在长门宫的废后陈阿娇,花百金请大文豪司马相如写得辞赋,名曰《长门赋》。
刘彻下令不许人再传唱长门怨,问责司马相如贪慕钱财,影射诽谤陛下的罪。
刘彻不禁想到一篇小小的《长门赋》便引得宫内舆论沸腾,难怪卫青会如此小心翼翼,和自己保持距离。卫青也是怕被舆论左右。因为卫青除了以军功得爵以外,还有一个外戚的身份,他也怕朝野上下议论,说他恃宠而骄。
大汉边境,渔阳郡,韩安国奉刘彻诏令驻守此地已有一年。韩安国见春耕时节,田地荒芜,不见任何耕牛与农人。见到此情此景不禁担忧道:“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百姓今年不种地,来年吃什么。”
副将解释道:“朝廷的作战令还没有解除,百姓都在训练戍边,田地无人打理,因此荒芜。”
韩安国闻言下令召回百姓,责令其恢复耕种。
副将劝谏道:“田地荒芜事小,如果匈奴来犯,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防守,恐怕会有大麻烦。”
韩安国执意道:“放心吧!我会向陛下上书,陈明利害关系。”
副将继续劝谏道:“陛下如今一门心思打击匈奴,贸然解除作战令,可能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请将军三思而后行!”
韩安国沉吟道:“我已经想过很多遍,今后匈奴的主攻方向会放在京都长安,不在我们这里。”
匈奴的王廷,大单于伊稚斜诏令所有匈奴大小诸王以及都尉将军汇聚于王廷,商讨对汉战争策略。
大单于牙帐内,伊稚斜坐在首位,大汉奸中行悦站在伊稚斜的身旁。伊稚斜冷冽的目光扫视着匈奴诸将,开口道:“龙城圣地失守,这是我匈奴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耻辱。本单于打算对汉朝大规模用兵,我决定袭击汉朝的首都长安,给汉朝皇帝留下一个忘不掉的教训。今天召集大家,是想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匈奴诸将听到大单于的决定,都群情激愤地叫喊着。
左大都尉向来是个战争狂热分子,他立刻跳出来拥护大单于伊稚斜的决定。他大声高呼道:“早该如此了,当年先单于军臣单于如果有点雄心壮志,就该趁着汉朝内部发生七国之乱时,就挥兵南下占领长安。”
左贤王看着大家群情激愤的样子,站出来劝谏大家要冷静,理智,说道:“大单于发兵讨伐汉朝长安城固然是雄心壮志,但是如今的汉朝已经不是当初的汉朝了。长安城做为汉朝的首都,必然有精兵强将驻守,而且关中平原地势平坦,有利于汉军战车,骑兵作战,且长安周边驻扎着大量汉军。我军没有了骑兵优势,军队数量上又处于绝对弱势,恐怕难以取胜,末将建议大单于三思而后行。”
中行悦这时站出来说道:“大单于兵锋直指汉朝的长安城的确是个高明的战略。如果我们匈奴直接发兵攻打,能不能打下来先不说,就算侥幸取胜,匈奴一定会伤亡惨重,所以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大单于伊稚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中行悦你有什么妙计?”
中行悦阴鸷歹毒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阴谋的味道,阴险地说道:“预先取之,必先与之。我们需要提前在长安城周边做足文章,想办法把长安城周边驻扎的汉军给调开,造成长安城空虚的有利态势,然后我们挥兵南下直取长安城,那就事半功倍了。”
伊稚斜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中行悦,你这个想法很好,要具体怎么做才能把汉军主力调开呢?”
中行悦思考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我匈奴分出一部分兵力全力攻打汉朝东部的渔阳郡,上谷郡,而我匈奴主力则悄悄地抵近长安城,待汉军主力被调离长安城,我匈奴骑兵趁势南下。兵法上,这叫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伊稚斜赞许道:“很好,诸位将军按照中行悦的计划行动。”
中行悦沉吟半晌后继续说道:“既然汉朝的国力远胜于匈奴,必须毕其功于一役。我们不能与汉朝打消耗战,我建议,拿下长安后,汉朝一定会陷入内乱,我们另外扶植一个傀儡皇帝,让汉朝人自己人打自己人,我认为这才是对付汉朝的最佳策略。”
伊稚斜略有些疑惑道:“想法是不错,可是汉朝人中有谁可以与刘彻匹敌?”
中行悦自信地说道:“有一个人的名望和能力都不输刘彻,这个人就是淮南王刘安。我已经派人与对方取得了联系。而且刘安这个人一直都有称帝的野心,他会积极配合我们的。”
伊稚斜激动地说:“中行悦,如果真能实现你所说的目标,你将是我大匈奴最大的功臣。”
淮南王刘安遣使拜谒王太后,为淮南国太子刘迁求娶修成君的女儿。修成君即是金俗,金俗是王太后进宫前生的女儿,刘彻同母异父的姐姐,后来被汉武帝刘彻找回。
王太后同意了这门亲事,特召刘迁来长安城,商量结婚细节。
淮南国太子刘迁来到王太后的寝宫,面见王太后和金俗。
只见,刘迁长得眉清目秀,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王太后和金俗都很满意这门婚事。
王太后忍不住赞许刘迁:“你的父王刘安是刘氏皇族里最有学问的人,你受到你父王的熏陶,也是如此知书达礼,一表人才。你们的婚事,我恩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