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亥时时分,匡照坐在原属于父亲的座位上,左右手边分别坐着玉荧,朱英,吕虎和徐武,府中除了各人留下的十名亲卫,其余的将士都派到了城中各处布防,六十名斥候也已全部派将出去,继续搜查城是否还有西戎人的漏网之鱼。
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查找匡照父亲匡堰的尸骨去了哪里,虽然距城破之时已过去了两月有余,但匡照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能找到父亲的遗骸,让其入土为安,以便匡照兄妹和城中百姓祭祀。匡照心下有点后悔了,应该先留下阔顿的性命,不管能不能问出父亲遗骸的下落,总要先问过才是。
另外府中搜出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和珍稀宝物,已将侯府原有的库房堆的满满当当,应是阔顿在城中搜刮的民脂民膏,都集中到了侯府之中。加上四象军的将士在西戎人身上搜出的财物,按匡照宣布除了士卒自己留下的三成,上交的七成财物,侯府原有的库房已经放不下了,又另外清出了两个房间用以堆放财物。
这些财物本就是墉邑百姓的民脂民膏,此战给墉邑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匡照决定将这些财物将用于墉邑的重建和扩充四象军所用。
此时已经夜深,又正下着大雪,众人商议明日天明,再通告全城百姓,城中的西戎人己尽数伏诛,墉邑已经重回匡照的治下,今后将废除奴隶和贱民户籍,全部百姓都为平等的国民身份,再招募城中精壮入军,扩充四象军等等一系列的新的施政方略,商讨完毕,众人便散去,当晚便都在侯府歇息。吕虎,朱英和徐武三人轮值在城中四处巡查,以便处理城中突发事件。当夜除了清除了数十名西戎人的漏网之鱼外,并没有发生特别的大事。
很快,在墉邑百姓们提心吊胆的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后,城中又响起了“嘚嘚”的马蹄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城中百姓们熟悉的匡国话:“墉侯之子匡照收复墉邑,继墉侯位,午时将在城中演武场面见百姓,宣布新政,城中百姓皆可前往晋见!”
随着马蹄声和宣告声不断在城中四处扩散,不大一会的功夫,城中百姓都已知道了这个消息,各家各户纷纷打开房门,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卒,果然是熟悉的匡国士卒打扮,百姓们终于放下心来,有的人热泪盈眶,直接跪了下来,口中念着老天保佑,祖宗保佑的话语。
更有三三两两的街坊邻居,凑到一起讨论着什么,作为战后的幸存者,他们都心有余悸。以往匡堰执政时,对城中百姓已可算是宽厚,执行的乃是轻徭薄赋的政策。虽是地处边疆,却也能约束属下士卒,基本没有扰民的情况发生。
但墉邑自两个多月前被西戎人攻破后,城中百姓可算是遭了灭顶之灾,西戎人入城后随意杀人性命,掳掠财物,奸淫女子,种种恶行罄竹难书。
此刻匡照收复墉邑,又说有新政推行,不知道他会像其父那般宽厚仁慈,还是会横征暴敛,为了复仇再强发兵役,继续穷兵黩武。
且不说城中百姓心中惶惶,很快便已至午时,城中百姓大多已来到城中演武场集中,只见场中高台下,左右各分列着一百名甲胄齐整,威风凛凛的士卒,这些士卒双眼炯炯有神,目光坚定,浑身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感觉,一看就是经历过战场考验的老卒。
随着鼓号齐鸣,匡照带着玉荧,吕虎,朱英和徐武四人走上高台,今天除了玉荧之外,四人皆已换上地宫中的甲胄,台下百姓一见五个如天神般的人物走上高台,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匡照,一身金色甲胄,尤其在威严之中透出一股贵气,当五人行至高台中央站定,台下百姓皆被五人的威严所折服,纷纷下跪行礼,此时鼓号皆停。
匡照见台下百姓尽皆行此跪拜大礼,右手向上虚抬,说道:“国人请起。”百姓听匡照称呼众人为国人,心中不由得一热,自墉邑沦陷以来,百姓皆被西戎人视为奴役,国人二字,却是好像被人遗忘了一般。百姓再次行礼站起身来,身体都不由得挺直了一些,作为匡国国人的尊严似乎又回来了。
匡照见众百姓起身,继续说道:“此次墉邑陷落,是我父子之责,在此我向所有国人赔罪了。”说完便双手抱拳,躬身九十度行了个仅次于跪拜的大礼,台下百姓见匡照向众人行礼,纷纷回礼口称不敢。
匡照行完礼,站直身体之后说道:“古人云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今日我继先父墉侯,大将军之位,正是破而后立之时,今日我向大家宣布今后墉邑乃至匡国的新政。”
今日并无司礼官在场,一切便由匡照全部亲自口宣,同时亦会在四个城门,侯府门口,集市及人多之处设置公示牌子,刻新政于上进行公示。
只听匡照说道:“第一条新政便是,即日起,废除奴隶和贱民户籍,以后所有一律为匡国国人,人人平等,不分贵贱。”匡照此话一出,不咎于一声惊雷霹雳,震得台下百姓尽皆头皮发麻。虽然当今天子以礼治国,但人与人之间的等级仍是森然无比,天下之人只知自己生来便已是注定了贵贱高低,世间能成为帝王将相,公卿贵族的永远只是那少之又少的一小部份人。
普通国民百姓,即便你财富再多,你的宅子也不能修得太大,门楣也不能修得过于宽大,就连出行,最多也只能坐两匹马拉的马车,马车上的伞盖,最多也不能超过六尺,所以你只能富而不贵。
就连国民百姓也都如此,就更别说奴隶和贱民了,永远都是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这些人不得识字,不得成为骑兵和车兵,不得封爵等等,一句话概括,就是永远不可能出人头地,但他们却是永远付出最多,得到最少的人。而这部份人却是所有人口中最多的一部份,现在场中的,这种人已占据了七八成之多。
如今匡照颁布的第一条新政,便是废除奴籍和贱民户籍,一律以国人待之,也就是说他们以后都能识字,都能成为骑兵和车兵这些高级士兵,而且有希望出人头地,不再任人剥削,能有自己的姓氏,能成为自己的主人了,这让场中之人怎么能不兴奋莫名。
但其中也有一小部份人是不高兴的,那就是原来的士农工商阶层,这些奴籍和贱民之人,原来都是他们的下人甚至是私产,如今竟可以与他们平起平坐,心中自是愤愤不平。
匡照看台下百姓表情,自是知道和他预料的一样,必定会有人不服,于是他又接着说道:“第二条新政便是,即日起,所有国人都可凭耕种,战功,献策,百工改良,纳税等等为国之贡献,获得相应的爵位,土地,钱财等奖赏。”
第二条新政一经宣布,台下百姓比听到第一条新政时更是群情鼎沸,若说第一条新政只是造福奴籍和贱民的话,那第二条新政就是面对所有国人了,包括士农工商各个阶层和从事百业之人,也就是说,不管你从事哪个行业,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和聪明才智,获得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处。
爵位,那可是生在王公贵族之家才有可能继承的,如匡照自己本人便是如此,除此之外,即便你再富有,战功再高,没有好的出身,也不可能买来爵位。爵位代表你在国人中的地位,即便是大家一起吃饭,你爵位越高便能坐的越靠前,你的酒具餐具都更高级,至于土地和钱财,又有谁会嫌多的。这条新政一经颁布,原来的士农工商阶层,怨气几乎顿时消去,毕竟他们也有了更好的,机会。
接下来,匡照又继续宣布道:“如今墉邑人口损失过半,洢阳也已陷落,据斥候回报,洢阳人口损失也很巨大,我决意夺回洢阳,重振匡国荣光,所以第三条新政就是,若有符合要求又愿意加入我四象军并正式录用者,一切待遇从优,爵位,土地,房屋,钱财皆由战功而定。如今有主房舍土地尽皆物归原主,而无主的房舍土地,皆优先分配给立有战功的将士,所以,这不是强征的兵役,而是由你们自由选择是否加入。”
这第三条新政经匡照说出来,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从来兵役和徭役,都是强制征召,哪有听说过可以自愿参与的,以前如果敢拒绝兵役和徭役,那便是视同造反,不仅自己会死,而且家人也会受到牵连,而且兵役和徭役,是没有薪俸的,就连来去的路费都要自己负责,这三条新政一出,这是要变天了嘛?
而且众人也很明白,匡照说的就是大实话,如今百业凋敝,人口锐减,此次西戎人入侵,杀的最多的就是富豪有钱人,只因他们的财物最多,家中的女子更貌美,自然就成为了西戎人首先针对的目标,西戎人一进城,首先就是找高大阔气的房屋进行洗劫,所以现在城中的百姓,都是以最底层的人为多,这些人一直都在被剥削中,所以是匡国人剥削他们,还是西戎人剥削他们,他们都觉得并无太大区别,所以他们反抗的心思也没那么重,虽然可能西戎人更残暴一些,但只要能留下一条贱命,一切就还有希望。
所以当匡照说出这些无主的房舍土地会作为对有功将士的奖励时,台下众人皆兴奋了起来,谁不知道匡国的土地,绝大多数都是掌握在这些人手中呢,如今这些人一死,那无主的土地数量,将会是众人无法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