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金碧堂皇的雪云宫之中万籁俱寂,周遭宫女太监垂首提灯赶路,不敢声张半点,恐惊宫里的那位贵人。
寝宫之内,一帘缀着珠宝的金色流苏为幕,暗夜之中床上躺着一位身着金黄丝绸睡袍,眉眼沉静的清贵美妇,眼角的风霜被些许闷热的红霞掩盖,凌厉的眉峰不时微微蹙起,许是睡梦中遇见了什么不尽人意的坏事。
许是过于燥热,贵妇微微扯开上好的蚕丝棉被,拉开衣襟露出些许宽广胸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床之上忽而响起一声为难的梦呓轻斥——
“孩子,我们不能”
贵妇人面容威严肃穆高贵不可侵犯,义正言辞下身子却紧张绷着,凝脂眉心纠结为一团,碧口间的吐息微微发颤,凝润如玉的面颊之上犹如桃红般晕开两朵大红胭脂。
殿外头一刚刚调着焚香的金发女官金眉一挑,转而神秘莫测勾出一抹笑容,倚在大殿之外,借着屋檐下的宫灯看着手上的一张字条——
“此事全权交由你处理,但人选你需得仔细斟酌。”
“西苑这毒妇虽然心肠狠辣,但工于心计,城府深沉。十几年来清心养性,寡淡无欲,不好说那药能影响她多少。”
“人选样貌气质需为上上之选,且谈吐温润不凡。”
“还要体态修长,最好猛一些,让那毒妇吃吃苦头。”
“下完迷药西苑发现寝宫内有男子多半也会保持清醒惊叫,很有可能会唤来他人致事情败露,所以第一印象断不能差,极好挑动她心中欲火。”
“而且此事断不能暴露,必须要让西苑自认为是自己本心失守,意乱情迷,这才不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报复举措。敌明我暗,此等把柄掌握手中,只等必杀一击。”
“切记,挑人慎重。”
“切记,勿要暴露。”
金发女官从容一笑,摇曳浮凸的曲线将字条拿到了一方烛台之上,烧作黑红灰烬随风飘逝。
“太子殿下不用多说,妾身心里自然有数。”
黛绮儿推了推金丝眼镜,从怀里取出一手掌大小的玉瓶放在手心打量。
其上以红彩写着三个小字——
玉女春
小字旁的光滑瓷面倒映着如同春光湖水一般的碧眼,蕴藏无穷玩味。
“这一天下来点香都能点三四个时辰,到时候估计都用不上这药。”
金发女官将药瓶塞入偌大胸襟之中,嗤笑一声眺望天上明月,喃喃自言自语:“平日里看娘娘端庄清冷惯了,倒是也想啧啧。”
乌云吞没玉盘般的月儿,金色帷幔下的饱满躯体也渐渐趋于沉缓熟睡。
城外,肃武王府的一处山庄之中。
一连十几位英姿飒爽的黑衣人用挑担挑起四口红箱子朝那储存杂物的木屋中走去。
身后跟着一佝偻,一颀长的两道身影。
“老薛,你可曾见过这种令牌?”李卯说着将那“影”字令牌递了过去。
老薛接到手掌,来回翻看,最后眯着眼睛恍然“唔”了一声。
李卯踏前一步殷切问道:“你知道?”
老薛摇摇头将令牌递了回去:“老奴不知道。”
李卯切了一声,塞到怀里慢悠悠踱步往前赶。
“不知道整的跟知道似的。”
“这令牌后面的势力多半就是那工部侍郎卢靖远的上级。”
“你说说,这京城里谁能培养出来五个身手不凡,而且阵列还齐整划一的死士宗师出来?”
“而且肯定还不止五个。”
李卯纵身一跃,跳到一破败的木柴堆上问道。
老薛又是摇摇头:“老奴虽然知道的多,但哪是什么都知道的万事通?”
“那些王侯皇家的人只要想,只怕都能培养出来这么一批江湖上的好手。”
“毕竟江湖上虽然快意驰骋,但比起公家饭还是略差一筹。”
“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好手,哪个不顾家,不想着美女珍宝人前威风的?”
李卯躺在柴堆上赞同的点点下巴。
“少爷。”
老薛靠着李卯躺的柴堆坐下,取出腰后别的烟杆在嘴里嘟嘟囔囔,吞云吐雾:“其实吧,您这么东查西查的实在是讨不得半点好。”
“这长浦桥坍塌一事和那罂粟一事,后面多半都有大人物嘱意,你说说,他们万一要反过来查到了少爷您头上,最后狗急跳墙拼的鱼死网破那该怎么办?”
“说真的,该收手了少爷,这京城里本就不太平。”
老薛吐出一口烟圈,浑浊的老眼之中满是担忧。
李卯枕着双手,出神地看着天上的繁星。
“老薛。”
“老奴在。”老薛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我一直有一种预感,就算我不去找他们,他们迟早有一天也会找上我来,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老薛抿着烟嘴,脸上的干瘦皱纹愈发明显。
“为什么京城里明面上没有一个人敢惹我,而且皇上都对我宠爱有加。”
“不是因为我长得多俊,跟皇室关系有多好。”
李卯顿了顿,眼神闪烁精芒:“我,是大周大乱的开端。”
“所以在这大乱开始之前,我要不停的制造对自己的有利条件,知道的越多,对于局势的把控也越稳扎。”
“不至于哪天被阴了都是一无所知。”
“当然不光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弟兄们,也是为了未来的弟兄们不再死去。”
“所以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老薛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苦笑一声:“少爷高瞻远瞩,实非老奴此等目光浅鄙之人所能揣测,老奴自愧弗如。”
唉,少爷真是长大了,他真是老喽。
正所谓关心则乱,少爷这么一点明,此番以进为退也确实比偏安一隅要中用。
“殿下,箱子已经安置好了,您要不要去过目?”一暗卫走到跟前禀报。
“嗯,来了。”
李卯坐起身,跃下木柴,步履沉缓的朝那间木质仓库走去。
待迈入那亮着灯光的小木屋内,一连四口大红箱均是敞口静静立在地上,露出满嘴金灿灿的大黄牙。
李卯摸着下巴,眯起了桃花眸子:“这里一共多少金条?”
一边的暗卫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禀殿下,一箱约莫千两,百斤重。”
“四箱,就是四千两金。”
李卯走到跟前挑出来几根金条指头在上面弹了弹,冷笑一声:“这侍郎胃口还不小。”
但就是没命花。
若是待在京城里还不一定能被这么轻而易举地灭口,但就是这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让自己送了命。
“一人一根自己拿着去花。”李卯挑起金条,毫不吝啬的朝每个人都撂去一根。
“把这里看好。”
“是!”几个暗卫脸上并无多大喜色,只是一捶胸小跑着守在仓库外面。
世子平日里给他们的银子根本花不完,完全不差这一根金条。
“殿下,这是上面特批下来的通行令,可以通过宵禁,您待不住就先回去。”老薛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牌,递给了李卯。
李卯没有多说,点点头骑上一匹棕色骏马朝城门飞奔而去。
夜间,燕府之中。
咔吧——
一黑衣身影悄声打开朱门,在几个丫鬟的警惕注视下露出了面貌。
几个丫鬟见状这才松了口气,拍着初具规模的胸脯轻松笑道:“殿下您去哪了,现在才回来,奴婢还以为哪来的妖怪竟然有府上的钥匙。”
“用奴婢喊夫人?”
李卯温和一笑,摆摆手:“不用,燕姨多半已经睡了,你们自己去忙自己的。”
“喏。”
李卯轻手轻脚的迈开步子朝正屋赶去。
吱呀——
门窗漆黑,缓缓摸进去一个人影。
吱呀——
门扉关闭。
床上躺着一妩媚绝美的美妇,正侧躺着平稳呼吸,半露藕肩,依稀可见那浮凸浑厚的背影。
人影脱了鞋,衣物缓缓褪去,落在身后的毛毯之上。
“嗯?”
美妇忽然感觉一阵凉风灌进来,旋即便睡眼惺忪,疑惑的回头看去。
“唔。”
一声闷哼声传来。
……
喵~
起夜的湖兰看着夫人屋外那只正撅着屁股伸懒腰的白猫一阵小声埋怨:
“这大冬天的发什么情,吵到夫人怎么办?”
“真是的,吵的我跟夫人都受不了。”
一阵寒风袭来,白猫忽然浑身颤栗。
湖兰上去狠狠的在那白猫屁股上抽了一记,旋即将其抱起匆匆往那小窝赶去:“这么冷的天还待在外面,冷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