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您特意要的厢房,请。”
讲话结束后,李卯跟着贵妇人来到了那红木廊道之中,直到这间雅致的厢房外。
西苑贵妃扫了眼那密不透风的实木红门,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嗯,你们就在外面等着,让本宫同世子说些体己话。”
虽然贵妇人话是这么说,但却一直都没看过那白衣公子一眼。
“开门。”贵妇人轻启檀口,不温不火的吩咐了一句。
一旁的丫鬟低头一福,刚想去开门就发现那位地位尊崇的世子就已经推开了门,笑容和煦的朝娘娘示意。
西苑贵妃淡淡的看了眼那俊美的面庞,忽而又想起那凤池中的情形,只是如触电般飞快收回视线,勾了勾耳畔的发丝,以袖掩住脸颊上的淡淡绯红,快步走了进去。
李卯见状也不多说什么,进门后将木门带上,看着那浮凸的背影跟了上去。
嘭——
朱门缓缓关闭。
外面侍立的丫鬟眉眼憧憬兴奋的回味着方才世子的那优雅君子行径。
与此同时,那萧家首要人物用膳的琅翠阁中,貌若天仙的太子妃于那豪迈大声的交谈中,困惑的不停朝旁边空着的位置打量。
姑姑和老师去哪儿了?
厢房内部不大,因为仅供用膳因此也只是有一约能容纳八人的圆桌,其上已经摆满了餐前甜点凉菜,只等客人到后上热汤热菜。
厢房内以牡丹花色为基调,涂漆吊画,以屏风遮挡住那立窗外之雪山漫漫,料峭嶙峋。
一袭纯白宫裙的贵妇人立在那一旁小巧的雕花窗前,双手优雅叠在腰间,也不开口说话,好像就是为了欣赏外面的风景似的。
只见其高耸云髻巍峨清丽,那繁丽珠钗纹丝不动。
李卯立在贵妇人身后约莫三步处,心知待会儿可能会发生什么,只是看着那背影抿唇不语。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视线不觉间就情不自禁的顺着那发盘,到那挺直的背部,再到
李卯眼神一呆,似乎又想起了那池水中的风光,忙紧闭上眼睛将脸扭到了一边。
贵妇人察觉到身后那人恣睢的目光,眼中闪过复杂嗔恼,但最后还是权当没有看见,深深吐息一番压下了那些许不明所以的火苗。
“孩子。”
成熟又带着上位者压制的声线向外扩散,西苑贵妃缓缓转过身,叹了口气看向李卯。
李卯那随意的劲儿一退,站直了身子,不闪不避的将眸子对了上去。
却见干娘那始终如同那一汪平静湖水般的眸光,不知为何此刻却有些波澜。
李卯情知是那歪打误撞的意外让美妇心里并不是很平静。
“干娘,此事怨我。”
李卯拧着眉头,带着几分自责道。
无论是如何,在这个年代一男子将一女子的身体看了去,都是要负责任的地步。
但这女子是他的干娘,而且还是皇上真正意义上的发妻
有夫之妇
他知道干娘心中复杂,但此事又不能有个结果
与其在那里多说什么乱七八遭的,不如先利落认罪,让干娘心里的难受消去些。
西苑贵妃看着李卯那自责沉浸的眉眼,稍显凌厉的眼廓趋于柔和。
西苑贵妃缓缓挪动步子,掀起阵阵香风走到了李卯跟前,拉过那男子修长的手掌在手心安抚拍打着
“莫要说胡话,本宫知道这事不怨你。”
贵妇人摇摇头叹气道“其实倒也怨本宫。”
“当时本宫注意到那牌子不知为何被掉了方向,而本宫以为你还跟秋水在叙话,就没有多想,命人修正后就走了进去。”
“不曾想”
贵妇人想起那饱满结实的肌肉,语气只做寻常,脸颊却浮起两抹红润,顿了顿道“不曾想,你早已进来下了水。”
“怨本宫没有仔细看了。”
西苑贵妃矮去李卯一个头,因此说话时候难免螓首微仰,而李卯则是诚恳垂首,微笑着打趣
“说来也巧的很,恰巧孩儿就靠在那石头后面,干娘也靠在那儿,当时我还想着是哪位仁兄也来泡澡了,于是就想上去打个招呼,可没想到竟是干娘您。”
西苑贵妃想起这也是难免一愣,回想起当时她那干儿子熟络的语气和惊愕的表情也是忍俊不禁,收回手掩嘴莞尔一笑。
那一刹嫣然温柔风情,让李卯看的有些出神。
不过又是瞬息间,那白皙如同美玉的脸颊上就又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两人默不作声,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后面的那些本不该发生的插曲。
“干娘,您笑起来这么好看,为什么平常不多笑笑?”李卯反手拉过那冷润的葇荑,由衷夸赞着。
西苑贵妃蓦然一愣,不假思索摇头道“平常本宫哪会不明不白的去笑”
不说平日里在那深宫连个能说话的都见不到,不然就是处理后宫里又有谁受不了闹上吊的糟心事,哪里能笑的出来?
“也就秋水和你在一块儿说些体己话,心情会开心不少。”
“而且”
贵妇人复杂的摸了摸眼角那淡淡的风霜,抿着唇瓣没有再说话。
笑起来,那眼角的鱼尾纹是愈发明显
李卯见美妇这作态哪还不了然?
知道其是自伤岁月,自顾叹息。
不过李卯作为妇女之友,为几位贵妇人,美妇人鞍前马后,早已练的巧舌如簧,岂会连这区区小事都摆平不了?
“干娘可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笑起来显老?”李卯和风细雨的轻声诉说道。
西苑贵妃抬头看着那勾人妖异的桃花眸子没有说话,但其中叹息已是不言而喻。
李卯摇摇头,眉眼坚决的说道“干娘实在是有些不够自知。”
西苑贵妃娥眉一蹙,头上扣了个问号。
不过她这个干儿子素来不会让她失望,因此也是耐着性子听着。
却听李卯自然的揽住那丰腴的腰肢,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
“岁月不败美人。”
西苑贵妃浑身一震,轻启檀口,眸光盈盈的看向一旁那俊美公子。
别说之前这么这么自怜叹息了,只消这一句话,她心里的低落怨怼都能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这孩子的文气也太过充沛了些。
她倒是想将他留在身边,让这充沛的文气都给了她才好。
让她心满意足。
“在孩儿心中,干娘就如同那窖藏的醇酒一般,绵绵悠长,越是低调,越是沉淀,就越是回味无穷。”
李卯揽住贵妇人,缓缓踱步至那窗前,望着外面那一望无际的雪山
“她不同果酒,花酒那般入口香甜,一瞬间就给人以味蕾上的刺激。”
李卯低头朝那荡漾着盈盈水波的美眸看去“但却后劲悠长,直沁人肺腑,涓洗灵魂。”
李卯接着又问道“干娘,您的挂坠可否让孩儿一观?”
失神中的西苑贵妃闻言回神,抿着唇瓣就毫不犹疑的将衣领拉开,也不怕李卯能不能看见其中风光,从中拎出来一枚墨兰色的圆珠子。
李卯不受控制的瞟了眼雪白,之后接过珠子放在手心摩挲。
贵妇人脸颊红润,但却丝毫不在意,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俊美的脸庞。
“这珠子乍看上去颜色并不讨喜,甚至还有些暗淡。”
“但细看之下,却又能看见其中那氤氲的光华。”
“低调而又内敛。”
“若是它真的没有亮点,想必干娘也不会挑选它作为首饰。”
“所以同理而讲。”
“或许干娘您觉得最为缺憾的年龄,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而恰巧在孩儿这里就是最为吸引人的一点。”
“不施粉黛,而又风韵十足。”
“岁月不败美人。”
“您这年纪,正是花正艳,露最浓的时候。”
“那眼角的风霜。”
李卯豁然一笑,露出白齿调侃道
“对于我的吸引力不亚于那求仙问道。”
西苑贵妃轻轻摇头,看着那明亮的眸子以及灿烂的笑容,心间一阵暖流涌现。
“你这孩子”
“唉。”
西苑贵妃又是叹了口气,心里感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忘了那衣领敞开着,贴身的珠子还在李卯手里。
“岁月不败美人”
贵妇人失神的喃喃自语。
她虽然工于心计一辈子,早已对那些阿谀奉承,恭维当做耳旁风。
但经这孩子诚恳一夸,竟是有些感触受用来。
所谓不是夸人不会让人开心,只怕是没用对方法,没夸对地方,亦或是讲这话的人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