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人群静了静,一二黑鸦在天上飘过,发出阵阵嘎嘎声。
人群转而瞠目结舌的看向那广场中央,身姿挺拔的白衣公子。
一时间忘了动作,唯有那白衣公子飘逸乌黑的发丝随风缓缓飘起。
眉目如刀刻,神俊非凡,端的是烨然若神人。
接着广场之上又迸发出一阵哗然繁杂之声。
“什么?!”
“圣上特许?”
“直通殿试?”
“这”
“咳,在下收回刚刚说过的话,世子确实是有狂的资本。”
“大哥!你这是要弟弟的命啊!”
钗洛珩哭的稀里哗啦,跪伏在地上捂着心口,半点没有先前的有气无力。
钗紫夜一扇子敲到钗洛珩额头,留下一道红印子,没好气喝道“安静!卯儿考的这么好你在这鬼哭狼嚎什么?”
“我这不是喜极而泣吗。”
钗洛珩缓缓起身,抽泣两声拍拍衣摆,弱弱回道。
太后眼角微勾的看着那泰然自若的身影,以及冷峻的神态。
凤眸中寒意尽褪,俱是似水般的柔情。
她就知道以卯儿的文采,就是没有拿第一也不可能跟她们家那纨绔一个水平。
燕夫人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打了个哈欠,雪白面孔之上淡然慵懒。
浮凸的火红裙裳妖娆婀娜,如同水做的一般,随意的软在木椅之间。
唯有盯着那男子眉飞入鬓的俊逸容貌,以及那两瓣薄唇时会微微黛上红霞。
丽人捂着嘴唇,失神不已。
小卯他最近向她索吻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她可是他长辈!
岂能容许他如此胡来?
但想起小卯的绝嗣,她还是牺牲一下自己好了。
澹台玉容看着那牌匾上的两个大字,本想雀跃出声,但突然想起之前一连两个赌注。
霎时间杏眼中就蒙上了粉霞,本来活泼乱动的娇躯也在瞬间就安分下去,螓首微微扭到一边发呆。
他们打的第二个赌说是她任他处置。
但那个坏蛋色眯眯的眼神,只怕她就是羊入虎口!
这可怎么办才好?
万一还没洞房就将她吃干抹净,岂不是有违风化?
少女胡思乱想之间,另一红粉丽人亦然紧紧搂住西苑贵妃丰腴的腰肢高兴不已。
”姑姑!老师他真的是第一!而且还直通殿试!”
西苑贵妃看着在自己前襟前不停磨蹭的少女,眼中闪过宠溺与些许嗔意。
转而将少女稍稍挡开,拢了拢素白衣襟说教道“所以说,要多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人云亦云,别人说什么你都得信几分。”
“是呢姑姑!”
西苑贵妃转眸看向那场中始终神色淡然的男子,眼睛熠熠闪烁,心头感叹。
此前在失意时不曾有低落,此刻得意之时又不见喜色。
此等心态的确不像是一年轻后生所能具备的。
但是
西苑贵妃心头浮现一层困惑。
虽然她心里也高兴干儿子夺得了魁首,但是仅仅取得了这国子监大考的第一,如何能够让圣上特许入了殿试?
难道就不怕有心之人点出这是什么裙带关系,走了后门?
念头刚起,却突然有人大声问询冯唐。
“大祭酒,敢问若是武王世子排魁首,那么我李守仁在下面那张牌匾上排名第三又当如何?”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面皮白净,但言辞尖锐的书生正脸色难看的朝冯唐问询。
冯唐不温不火,捋着白胡子淡淡道“自然是没有进入年后联考的资格。”
李守仁一张脸霎时被气得通红,身后的那些随从书生见状也都默默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王宝器则是摇了摇头,并不打算落井下石报那奚落之仇。
这与人的素养有关,就是这李守仁再狼狈,他也不会出言嘲讽。
李守仁一手指着那牌匾,声音气的发抖道
“这是什么道理!”
“安排这一遭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平凡书生充当绿叶,好衬的世子尊贵不可目视?”
“搞这种特殊待遇,就因为他是世子?”
“我李守仁不否认世子文采斐然,但直通殿试是否有些不妥?”
李守仁言辞铿锵,最后竟是直接抨击起了李卯。
虽然行为有些不智,但这番话确实有道理,挑不出来毛病。
在场人众虽然不敢开口应和,却都是暗暗颔首认同。
因为前些年的那些大考确实没听说过什么魁首压轴登场,搞什么特殊对待。
而且直通殿试,这
实在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若说这强权之间没有什么互惠互利他们是半点也不信的。
李卯站在那里拧眉不语,也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他就得了特权就直通殿试了。
难不成是皇帝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算计他?
但是没道理啊,他毕竟作为亲王独子。
就是别人心有怨言估计要就能发发牢骚,这脏水泼不到他身上一点。
这样针对他有什么用?
一时间广场上再度静默下来,团团盯着冯唐想要听他怎么解释。
只见冯唐眼神飘忽,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似是有些心虚。
人群见状表情精彩无比。
有人担忧,有人幸灾乐祸。
只怕这里边还有什么猫腻他们不知道。
李守仁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上前两步踏出人堆,掷地有声道“还请大祭酒告知个中缘由!”
一边那些家境并不显赫的书生也都是拱手躬身,朗声喊道“还请大祭酒诉说其中缘由!”
“我辈书生不容欺辱!”
他们书生文人最看中的就是那么一个理字,最值得颂扬的就是一身骨气。
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因为一场考试国子监就对一权贵大开方便之门,完全就是蔑视他们!
折辱他们!
丝毫不顾及书中之忠信仁义!
毕竟你一位世子就是不参加这考试都能荣华富贵过好一辈子,又为何要跑到这里扬眉吐气一番?
还破了他们坚守的规矩。
实在是欺人太甚!
踏踏——
“祭酒!还请告知我等缘由!”
齐刷刷的一干子书生踏出人群躬身拱手,朗声恳求。
李守仁见状一喜,见风使舵站在最前边朗声应和。
一袭金红凤袍的太后娘娘见状眉眼冰寒,凤眸凌厉竖起。
看着这一个个哗众取宠的迂腐书生心中恼火至极。
大周那些文人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联合抨击游行的事屡见不鲜!
可偏偏宫里那位最是看重文官治国,因此给与那些文人极大便利。
说什么忠言逆耳。
抓了放,放了抓,反反复复。
这也造成了那些个书生知道示威不会有事。
有些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
但如今倒反天罡,在他们面前都敢如此的猖獗,甚至敢当着她的面抨击卯儿!
当真是活腻了!
李卯看着那一排书生眼神微动,并没有说什么。
相反,他也想听听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就直通殿试了。
冯唐叹息良久,终于是按了按手,颇有些头痛无地自容。
那些个书生均是看出来祭酒有些难以启齿,只当是受人相要,连声为其撑腰打气。
“祭酒您尽管说!我们给您撑腰!”
“我等定会捍卫文人尊严,定然不让那些权势的手伸进国子监中!”
“若是一国教育之本连同利益勾结,那么以后还何来忠信之说!”
“说得好!”
冯唐终是叹了口气,扶额徐徐道“其实这事说来也没那么严重。”
“倒是老夫做的错事。”
“祭酒做的错?什么意思?”
冯唐长吁短叹,犹豫良久后开口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当时这小子武王世子与老夫打的赌?”
“记得,赌的能不能考第一。”
“不过跟这事有什么干系?”
冯唐自嘲一笑
“是啊,赌的能不能考第一。”
“当时我想着我国子监能人辈出,就是我身边的青书都是百年难觅的良才,他如何也不可能考的第一。”
“但谁让这小世子名声在外,老夫未免怕堕了面子,于是就给他换了张试卷。”
在场之人均是对于祭酒这番坦白下的行为有些吃惊,但还是默契的没有出声,等着大祭酒慢慢说道。
李守仁闻言则是心头狂喜,心想祭酒所说更换的卷子,难不成就是被逼无奈之下串通好的?
为的就是将世子送到第一位,作为直达殿试做的名声?
若是这一条坐实了,他岂不是就可以从中做文章,说什么卷子不同或是更简单一些,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那他不就能进入联考了?
李守仁兴奋至极,将将要开口反驳。
就听见冯唐擦了擦脸上的汗,字字如同珠连炮弹般袭来“说来也汗颜,于是老夫就”
“将集合前几年会试的最后一题。”
“连同一道殿试原题的卷子给了他。”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有些云里雾里,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却见冯唐一字一顿说道“结果。”
“全对。”
“啥?”
“哈?”
众人听着令人懵陌生的汉语,张大了嘴,瞠目结舌。
等等?
什么玩意儿?
会试历年来最后一道大题全对?
还有一道殿试原题?
全对?
咱们说的是同一种语言吗?
广场上蓦的刮起一阵风,吹动草篓子飘动。
一群张大了嘴的达官显贵,书生文人站在寒风中萧萧瑟瑟。
衣衫随风耸动,发丝飘荡,凌乱无比。
鸦雀无声。
咕嘟——
李守仁一肚子话被憋在喉管,眼珠子震惊凸出,只看见喉头滚动,发出一阵吞咽声响。
就连一向处事不惊的西苑贵妃,此时此刻都圆瞪美眸,那高耸的云髻上珠钗摇曳发出莎莎声响。
惊愕的张大了檀口,只怕能轻而易举塞下鹅蛋大小的物件。
哗——
良久之后,鹿邑广场上爆发出一阵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