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已经过了九月,秋天的上海县空气已经凉快了许多。
大石村中庄稼早已收割完成,除了刘长风的那几亩地,其他人家都有不错的收成。
麦收一完成,宋长庚的钟表作坊就如火如荼的开了起来,场地、人员都是现成的,就是换了个更精细的活干而已。
第一批怀表已经生产出来,在刘济喜建议下,每个表上都刻上了宋记的标志。
刘长风将其送给了济风堂周边相熟的几个掌柜,反响不错,虽然还未正式开始售卖,但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聪明人在悄悄打听宋记怀表的来源了。
刘长风的日子也平静下来每日坐堂看病、研习医术,时不时回村视察或是跟汤鼎喝酒钓鱼,忙碌而充实。
阿翔振翅而来落到济风堂屋檐上,不明所以的俯瞰着院内正在进行一场“隐秘”的战斗。
“刘爷爷,我藏好了?快来找我啊!”天真欢快的声音从水井后传来。
“好的!那我来找你啦!”原本面对着墙的刘长风转身高声喊道。
今日章大嫂带着女儿儿媳妇去城外寺庙了,听说是那里的和尚很灵验,章少阳幼子四岁的章百纳不愿意一同,就留在堂里交由章少阳照顾。
章少阳总离不开药柜,百纳小朋友就盯上了他最喜欢的刘长风。他知道这个和善的爷爷最有趣,总会陪着他一起玩。
此时两个人就再次玩起了已经重复很多次的捉迷藏游戏。
“你是不是在门后面躲着啊!咦?没有!”
“那你就是在药架下面了?哎?也没有!”
“那你…”
刘长风呵呵笑着,假装各处寻找。
章百纳每听到一次就忍不住呵呵笑出声,然后又马上捂住嘴巴,掩盖声音。
“真是奇怪了,小纳去哪了呢?找不到他啊!”刘长风一边说着,一边悄悄靠近了水井边。
背对着刘长风的小朋友毫无察觉,被刘长风一把抓住腋窝抱了起来。
“找到你了!”刘长风开怀大笑。
章百纳也乐得合不拢嘴,在刘长风怀里转过身抱着刘爷爷脑袋边摇晃边喊道:“不行!不行!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旁边众人看着这一老一少玩的不亦乐乎的场景都不禁莞尔。
一旁正晾晒药材的胡桃儿,看着头发都已经斑白的大夫拗不过孩子再一次被指挥着站到墙根面壁后,笑着对一旁研究医书的章三娇道:“刘大夫很喜欢孩子呢!”
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她已经习惯了济风堂中平静温馨的生活,原先总萦绕在心头的焦躁缓解了不少。
章三娇眼不离书,随意回答道:“是啊!风叔最喜欢小孩了,以前就喜欢逗我们玩,当初风姨也是,一直想…”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章三娇止住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刘长风,他正与自己侄子隔空喊话,没注意这边。
胡杏儿也不在意章三娇话说一半,她知道眼前的姑娘脑袋里总是总会冒出一些医学问题,尤其是在提到刘大夫的时候更甚。
“想什么?”
章三娇犹豫片刻,清冷的脸上才露出一个看似腼腆的笑容,说道:“总想把我认过去当干闺女。”
“哈哈,一定是因为姑娘你长得太漂亮了!”胡桃儿笑的花枝乱颤。
这话半真半假,并没有让胡桃儿生疑,章三娇稍稍安心,再次望向跟自己侄子玩的不亦乐乎的师傅,心中长叹口气。
要是当初他爷爷答应了,现在也不至于如此……
正当济风堂中一片欢声笑语时,上海县海边明军大营中汤鼎的心情却不太好。
他调集了三个千户所的兵力,武器船只无数,在这段时间多次出航攻打鬼门岛倭寇,可却连鬼门岛的石头都没摸到一块。
鬼门岛易守难攻,四周环绕着陡峭的悬崖,这些天然屏障,使得任何试图从海面接近岛屿的船只都需面临极大的挑战,稍有不慎便可能粉身碎骨。
再加之岛上有一座“鹰巢峰”,峰顶平坦且视野开阔,是观察敌情、指挥作战的绝佳位置。
这令倭寇们能早有准备,居高临下的防守,大明军士一点可趁之机都没找到,只能采取骚扰战术,现在陷入僵局。
南京方面已经催促了好几次了,这让汤鼎心中更是焦躁,他堂堂松江卫指挥使亲自率领三千士卒,居然拿不下兵力仅还剩几百人的小小倭寇。
这无关颜面挂不挂得住,就怕拖来拖去功劳变苦劳,苦劳要是再有了过错,就更是得不偿失了。所以他最近正加紧与千户们商议破敌之策。
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在海外的鬼门岛上倭寇们更加着急。
鬼门岛岛屿中央,这是一片相对平坦但复杂多变的区域,房屋篝火架连成一片,这是倭寇们的老巢。
居中最大的屋子里几个穿着和服的倭寇正在激烈的讨论着。
“明军真是太烦人了,打又打不上来,还天天在外面转悠,咱们的船都不好出海!”
“都怪被俘虏的那些人泄露了咱们的踪迹,一点武士气魄都没有!他们就应该切腹!”
“别说那没用的了,岛上粮食快撑不住了,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死!”
“那能怎么办?咱们也打不过明军,要不逃走吧!”
“茫茫大海你能往哪里逃?安平亲王没了回国天皇能饶了咱们?”
“那你说怎么办?”
“反正鬼门岛暴露了,无论怎么说咱们都得换个地方。”
“不如咱们跟明军拼了吧!杀一个不赔,杀两个还赚了!”
众倭寇吵的不可开交,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们想不出十全的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够了!都住嘴。”为首的倭寇适时喝止众人,他缓缓抬起头,竟是早先坠海的倭寇首领池上。他侥幸活下来后,偷了一艘小船才得以返回老窝,继续领导众人。
他面容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缓缓站起身,环视四周,那双深邃的眼眸洞察了在座每个人的心思,让原本喧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各位,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池上的声音低沉, “明军人多势众,但他们也有弱点。我们虽身处绝境,但并非没有转机。”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我有一个计划,到时击溃明军,救出亲王,到时大海茫茫咱们可以找个地方东山再起。”
“什么计划?”一名倭寇急切地问道,其他人也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
池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的瓶子,话语如同寒冰般刺骨:“就靠它!”
“这是?”倭寇们面带困惑。
“你们不用管这是什么,你们只需要知道它必将引起恐慌与混乱,明军也会因此首尾难顾,那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池上冷哼一声,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
他扫视众人,口中温柔安抚道:“你们只需静待时机,到时救出安平亲王,咱们就一同逃离此地。”
夜晚一队倭寇驾驶着小船悄悄离开鬼门岛,化装成渔民或乞丐悄悄登陆,分散至沿海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