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皆抵不过暖阳下一抹玄影。
庭相宜就站檐下,金色阳辉打在他脸上,映出凌若深渊的墨眸,内中似有融不化的万年玄冰。
女子翩然似银蝶,从冰山旁拂过,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然而,冰山有意,伸手抓住就要离去的银蝶:“晚晚,跟我回曜魄城。”
他的声音冰冷缓和,就像是冰山上覆着的一层暖阳,不至于太刺骨。
手腕被男子扣住,夜琦安跑不掉,她抬眸静静看着他,远山黛眉淡淡蹙着,丹唇略微翘起,却不置一词。
眼前女子看自己的模样,比平日嗔怪少了娇俏,多的是平静冷然。
庭相宜不由心尖一震,似有什么东西将要失去,他不禁微微红了眼眶。
冰冷的声音有几许沙哑:“把伤养好再去东极。”
他知她挂念白玉尘。
若不让她去,怕只会让她更恨自己。
所以他想陪她一起去。
“不劳大将军费心,我念念不忘的玉尘那里也有大夫。”
夜琦安故意加重了“念念不忘”四个字,但在庭相宜听来另外三个字更为刺耳扎心。
都是他的错。
在狱渊血海时,他只顾着发泄诉说自己的不满,丝毫没有顾及夜琦安的感受。
“为什么你对白玉尘还念念不忘?”
“你心里装着白玉尘、殷独秀、万灵苍生,可我呢?夜琦安,你怎么从来都不想想我?”
他几近疯狂的占有,肆虐般的发泄侵略,将女子的哀求解释无情地吞没或击散。
饶是女子柔情似水般顺着他,他都如脱缰的野马,不可遏制地践踏着她的尊严。
“古天庭的八百年里,你和风神又有怎样的故事?”
“你对那个完美的神又存了何等心思?”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他脸上,他这才愣住停下,低头望去,女子娇艳通红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红肿的眼眶中还有晶莹泪光。
只是明明妩媚动人的模样,看他的眼神却是那样冰冷,温润渗血的朱唇,说出的话却无一丝温情。
“庭相宜,听不懂人话就把耳朵捐了吧。”
女子从他怀中离开,转身施法勾七零八落的衣衫时,他才发现自己将她弄得体无完肤,密密麻麻都是牙印吮痕。
他恍然回神,上前搂住要离开的女子,同她道歉。
这次女子并未像先前那般原谅他,而御灵将他推开,甚至还强硬地要回了镯子。
“晚晚……”此刻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竟不知该如何道歉哄她,仿佛道歉已是无用,自己也不配再得到她的原谅。
一股汹涌澎湃的情感浪潮从内心深处席卷而来,那是一种深深的自责,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地刺向他的心房;
还有无尽的委屈,像暴风雨中的花朵般无助地颤抖着;
更有沉重如山的愧疚,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最后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无力感,仿佛置身于茫茫大海之中,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靠近岸边。
这些复杂而强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紧紧地将人缠绕,让他感到窒息与痛苦。
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夜琦安的手又加大了几分力度。
日光在他鼻头晕上了一层红霞,沙哑的声音轻颤着:“我不是大将军……”
腕上可感男子的颤抖不安,夜琦安亦是忍不住心疼。
“惟止之死有我一份,不能让玉尘一个人承担。”
她别过脸把目光移向一边,不再看他,清音泠泠,若月下涧水淙淙,
“觉離阴险狡诈,祭司老谋深算,魔军凶残狠辣,迟了怕人间修士们应付不了。”
听见夜琦安向他解释,庭相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让我去好不好?”他低头扶着她肩,与她对视,温言缓缓,“你先养伤……”
夜琦安仰面避开他目光,抬腕把自己肩头的手挡开。
走到一边背对着男子,潇洒地摆摆手:“小伤,多照照星星月亮太阳就好。”
只要没伤到根基本元,骨头碎了再聚三光凝形便好。
不过是新凝成的骨头得花些时间适应灵体罢了。
东极之地。
魔气滔滔,墨血之色交织着吞没了四方天地,只有一角还算清圣之地泛着浩然灵光,没被墨血之色吞没。
但空气中弥漫的浓郁腥气还是不可避免地飘荡在了六合云舫上。
一个墨发高束,武士装扮的男子登上了云舫,玄色的靴子在甲板上踏出“笃笃”的声响。
他脚步急促,走到了雀楼上,一见到纱幔后的几个人影,就开始抱怨:
“尊者,他们根本不给谈判的机会,我带了五百修士杀进去连魔君都没见到。”
“云衢你是不是傻?”纱幔中走出一个身着芍药流苏胭脂裙,身姿丰腴体态曼妙的女子,她的声音婉转娇媚,却充满了责备,
“惟止杀了秀秀,玉尘杀了惟止。两界的血海深仇早就不可控制了,你现在带人去谈和无异于羊入虎口。
就算他们魔君肯见你,他们百万千万之众,咱们不过数十万,拿什么谈?
还好你脱身回来了,不然玉尘痛失左膀右臂不说,还会让准备死战的修士士气大减。
七八百年来,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早知道当初我……”
“云衢…”白玉尘温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女子。
他从纱幔后走出,看向被训得皱眉垂首的云衢,眸光温和,语含关切:“先回去和大家养伤吧,不可再轻举妄动。”
“是……”云衢懒懒施礼退下,语气中满是不甘。
“玉尘,你就是平日对他们太好了,才纵得他们不分尊卑无法无天。”
云衢还没走远,就听女子发嗲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他不禁啐了一口:“呸!”
白玉尘敛眸一笑,却未及眼底:“八百年来,天地无大争各界和乐昌平,他们只是缺乏历练,姒嫤君见谅。”
“玉尘你我都认识多少年了还这么客气?怎不像秀秀那般叫我阿嫤?”
胭脂红裙摇曳多姿,金蕊流苏铃铃作响,女子眸光流转便是一眼秋波,
“莫非玉尘还没把我当自家兄弟?”
说着女子就要上前勾肩搭背,却被白玉尘不着痕迹避开。
他轻笑似调侃般反问:“姒嫤君不比阿嫤高贵?”
姒嫤很受用,嫣然一笑打趣着:“果然是近朱者赤,玉尘竟也学会了秀秀哄女人那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