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大将军这是怎么了?”
将军府的老管家见一袭玄袍,面若冰霜的陌生少年抱着这浑身是伤的庭相宜回来,立马放下手中的活,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府中轮值的两个将士也闻讯赶来,一脸关切地问道:“策君,大将军怎么了?”
他们对城门外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印象深刻。
夜琦安脚步未有停歇,很快将昏睡不醒的庭相宜抱回他房中安置好,才开口对他们道:“请大夫,备热水。”
“是。”
三人离开后,夜琦安也没歇着,一直用灵力滋养着他肉身。
不一会儿,那两个将士就带着挎着药箱的军医过来,同行者还有莫御与施翩翩。
等他们进来后,两个将士自觉关上门,守在外面。
看着躺在榻上血迹斑斑,双眼紧闭的身影,莫御和施翩翩心中大骇。
“大将军!”他们眉头紧锁,关切地扑到榻前,几乎异口同声,“大将军怎么了?”
也就是抬眸时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给庭相宜输灵力的少年,少年也浑身是血,眼底一片猩红,薄唇紧抿,一言不发,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在莫御印象中,策君生性开朗,话多爱笑,哪怕是生气和大护法吵架,少年的嘴角都没有放下来过。
如今见少年沉默严肃的模样,他有些担心:“策君……”
夜琦安没有回答莫御他们,而是对一旁头发花白,挎着药箱的军医道:“救他。”
军医上前拱手道:“老朽要为大将军检查伤势,请施将军回避。”
“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叫我。”施翩翩走时对莫御道。
施翩翩走后,夜琦安收了灵力,给军医让出位置来等他检查。
军医犹疑地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莫御,欲言又止。
“策君是大将军的人。”莫御率先开口,打消了军医的疑虑,“有话直说。”
军医缓缓说道:“大将军离开前,吩咐老朽在后山备了一药池,说是在拔除体内八十一根噬魂钉后,起阵封池泡上几日便可痊愈。”
噬魂钉?
少年阖眸吐纳,压下了心中复杂的情绪,用平和的声音说道:“拔。”
“请策君,莫将军助老朽一臂之力。”
在军医的指挥下,夜琦安坐在榻上将庭相宜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莫御负责给庭相宜脱衣服,夜琦安本来还有些难为情,可看到衣服连着皮肉一同撕下来时,又是一阵揪心的疼。
脑子里只剩下“如何才能减轻他的痛苦”这一个想法。
还有军医,正用一双粗糙有力的手,在庭相宜血肉模糊的身体上,摸索按压,也不管是不是会流血。
“老朽要操刀取钉,请策君待会儿将止血散撒在取钉处。”
少年接过止血散,按照军医的意思,在他取钉后,往血窟窿中撒药。
怀里的人似乎根本不知道疼,连哼声都不会,连带着夜琦安都从一开始的不忍看,到眉头紧锁必须看,最后变得麻木无感,一遍一遍重复着撒药的动作。
“策君将大将军放进去吧。”
看着灵泽四溢的一汪药池,夜琦安迷离的目光又重新凝聚了起来。
少年抱着已经换上墨色寝衣的庭相宜没有松手,只是看向军医道:“药方。”
“没有药方,药都是大将军准备好的,老朽只负责看好药池。”
大将军给的那些药,他见都没见过,他也没多问,只是按吩咐行事。
他给的,至少是安全的。
少年雅睫轻颤,用灵力将庭相宜推进药池中,药池周围有暗纹流转。
“大将军交代过,阵法开启后任何人不得靠近,我们先去外面守着吧。”
军医说完之后,几人都不放心地离开。
他们走后阵法的微光在药池谷外亮起,十二个头戴生肖面具的金衣人虚影恍若天神降临,庄严肃穆地镇守在阵法边缘。
几人坐在药池临近的营帐中,里面堆积了很多草药,看起来是间药房。
“让老朽为策君看一下伤吧?”军医上了年纪受不了过于沉默的氛围。
“不必”少年淡淡开口,“已经愈合了。”
身上的血都是庭相宜的,在杀阵中救他时只被风刃划了几下,算不得什么。
“我带策君去换身衣服吧?”
“嗯。”
曜魄城的后山是玄霄军平日操练的地方,也是大本营所在,由莫御主管,军中所需一应俱全。
夜琦安随莫御来到一处灵泉边,便让他放下衣物回去守着庭相宜了。
寒风料峭,吹醒了麻木的人。
看着身上已经凝固的鲜血,夜琦安如脱线的木偶,卸力瘫坐在地。
寂静冷风中,响起一阵呜咽,在一道鱼跃出水声后,又恢复了宁静。
夜琦安回到帐中见空无一人,不禁心中一沉,向药池方向跑去。
见几人焦急地在阵前踱步,少年问道:“如何?他醒了吗?”
“这……”
还不等军医回答,内中就传出了一阵凄厉骇人的吼叫声。
仿佛有一只上古凶兽被正神困在了阵法中,他不堪忍受身体的痛苦,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愤怒不甘的挣扎着。
“策君!不能……去……”
莫御话还没说完,少年已如离弦之箭冲进阵中。
他们本以为少年会像他们一样被阵法中的神将打出来,没想到神像毫无反应,少年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施翩翩不敢确定地问向莫御:“策君进去了?”
莫御看向神阵:“应该是吧。”
“早知道策君能进去,就该把药箱给他的,里面有不少止疼止痒灵药。”军医捧着药箱无奈叹道。
莫御凝望着药池方向,淡淡开口:“也许不用了。”
少年进去之后痛苦的喊叫声已经没有了,不是里面的人不痛了,而是夜琦安布了结界让外面的人听不见,保全着他大将军的体面。
夜琦安看见眼前一幕瞳孔放大,心中一阵悸痛。
赤条条血淋淋的人,几乎已经看不出是个人,靠在药池边沿挣扎着。
一会儿疯狂抓挠着撕扯着自己的血肉筋脉,一会儿隐忍克制自己的手,让血肉重新长出。
就这样,血肉迅速愈合,转瞬又被他撕下,又愈合……
“别抓了。”
少年奔入池中,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血肉模糊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发生变化。
那人沉浸在自己的痛苦挣扎中,根本听不见少年的话。
夜琦安伸手想找一点完整的肌肤触摸他安抚他,却久久难以下手,只能轻声安抚:“哥哥,别抓了。”
那人却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猛地抬头,一把掐住少年纤细的脖子,将身体正在变化的少年高高举起。
“呃……”
夜琦安惊呼,他力气大得吓人,再紧紧手指少年的脖子就能被他捏碎。
少年想挣扎,掰开脖子上的五指,却怕弄疼他,便只能调转体内灵力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庭兄,是我呀。”
“我说过,你不配变作她的模样!”
男子溶化的面容中,藏着一双嗜血的眼 ,语气中满是憎恶。
少年像只小鸡仔一样被甩在池边的石柱上,狠狠地摔倒在地。
“咳咳……”少年趴在地上捂着脖子,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一下,“痛死我了……”
抬眼却见池中暴怒的人已催动几道沛然剑气向自己袭来。
还好少年身手敏捷避开攻击,皱眉冲喊道:“你要杀亲证道啊?”
杀妻证道?
听见少年还说得出话,池中人微微一愣,剑气被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