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切歪了?!!!”
其他几个护士也被吓呆了,好在过硬的职业素养并没有让她们尖叫出声。
“主任,您,您自己看吧……”
闻言,原本还在恍惚中的刘庚云直接被这几个字吓清醒了,定了定神,难以置信的望着镜头传回屏幕的画面。
屏幕中,原本确定分离肾上腺和肾脏分离的位置已经偏移了四十五度,整个肾脏是被直接斜着切开的。
而切开的部分已经脱落,剩下的半截肾依旧和肾上腺连接在一起的。
这对陈子哲来说有生命危险吗?
当然是没有的,
动脉,静脉,输尿管,肾脏连接身体的所有通道已经被离断,封堵,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开切口用取物袋把肾脏取出的阶段。
但是,现在只能取出半截肾,而这半截肾,显然是没办法继续移植到许岚体内的,也没办法缝合上去。
而陈子哲体内剩下的半截肾脏,因为切面过大,和普通的肾切除手术不同,是没办法处理,也没有再生的可能,只能按照之前的手术方案,继续剥离下来。
唯一的区别就是,之前是割下来是用以移植,现在这么割下来,和普通猪腰子也没什么区别了,都没啥用。
眼下的一切不能用手术失误来形容,已经可以定性为严重的医疗事故了!
“我……这……这……”
刘庚云望着屏幕上血淋淋的画面,不单单是手颤抖起来,就连双腿也跟着发软。
虽然手术前双方已经签过手术知情同意书,病人要承担手术风险,可这么严重的事故,作为主刀医生的自己是不可能免责的!
先不说外面那些人来找自己干嘛。
就当下这关自己都过不去,自己不仅会面临医院的追责,还将面临家属的怒火。
如果普通病人家属也就罢了,道歉,赔偿,停职,只要没死人,这一套流程走下来,还有保全自己的可能。
偏偏现在出现出事故的对象,还是在江海市如日中天的陈家!
完了!
这回真的彻底玩完了……
看着屏幕上那脱离的半截肾脏,刘庚云仿佛看到了自己断掉的下半辈子。
“刘主任,你……”
对面的一助也是神情错愕道,没想到经验老道的刘庚云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就像一个大学教授去参加小升初考试,不是答对答答错,试卷得分多少的问题。
他是直接把答案写在草稿纸上,还他妈把草稿纸当成卷子给交上去,简职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我……”
刘庚云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就这么短短几十秒的功夫,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透了,整个人抖如筛糠,别说继续动手术了,人都快站不稳了。
“嘶……算了,我来吧……”
一助虽然对眼下的局面感到棘手,回天无术,但好歹也是顶尖大拿,避免局面恶化还是能做到的。
“刘主任,您还是想想怎么面对医务处和病人家属吧……”
一助看向刘庚云的目光带着怜悯,显然他也知道手术的对象是谁。
“我……”
刘庚云不敢再去看屏幕上的画面,下意识的后退,直到靠到手术室的墙壁上,退无可退,索性顺着墙壁瘫软下来,双腿无力的垂落在地。
这么大的事故,没人敢隐瞒,配合手术的护士已经把情况传到了外面。门外的脚步声就没听过。
刘庚云已经没有精力继续完成手术,同样也没有勇气出去面对那些人。
就这么神情麻木的靠在墙上,双眼紧闭。想要逃避现实。
好在,在一助接管手术之后,局面很快稳定了以来,并没有出现电视剧中出现点意外手术室就乱成一锅粥,持续放大事故以至于病人死亡的离谱场景。
因为身处手术室,外边的人害怕打扰补救手术的缘故,并没有人冲进来指着刘庚云的鼻子骂,又或者强行带走他,给了他短暂的喘息时间。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手术结束。
当手术室大门打开的瞬间,他最后的喘息时间也结束了,下意识地睁开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陈家人那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凶恶眼神,紧接着就是满脸肃穆的纪监委和卫健委的调查人员,以及闻讯赶来神色焦急的医务处人员和医院大大小小的领导。
手术室外的走廊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
这会,刘庚云倒不是在逃避,而是头一歪,被真的吓晕了过去。
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直面眼下的危局。
可对于已经做好准备满心期待着那颗肾的许岚来说,无疑于惊天噩耗。
她倒是没晕,
只是快疯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砸声过后,是比泼妇骂街还要难听无数倍的污言秽语。
子哲的肾就这么白割了?
自己这么长时间白等了?
所有的付出和期待,就因为他手这么一抖,就他妈全没了……什么都没了……
许岚那嘶声力竭的哭喊声,
整栋楼都能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哭喊声渐渐停歇下来,
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呓语。
……
手术结束后,
昏迷的刘庚云,很快就被暴怒的陈昌平用巴掌给抽醒了,紧接着满嘴是血的他,直接就被纪监委和卫生局的人带走了。
他人现阶段会被送去哪儿,陈昌平不清楚,暂时也没心思去管这些。
他还在忙着和医院的人一起想办法安抚精神处在失常边缘的许岚。
还处于麻醉中尚未苏醒的陈子哲,则是被送到了另外一间特护病房。
不论是陈家人,还是医院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以及通过什么的方式让他可以接受现阶段已经出现的意外情况。
所以只是留了一个小护士等在病房,等他醒来,等他们想好说辞再过来。
与此同时,
通过医院的眼线卓炳江也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并转告给了陈澈。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午回学校的陈澈在陡然得知这个消息也是愣了愣。
原本只是想通过解决许岚主治医生的方式,给陈家送点惊喜过去。
没想到这个惊喜这么大,已经大到了喜出望外的地步。
“哈哈哈,这不是罪有应得嘛。”
一旁的卓炳江更是拍手叫好道。
陈澈缓过神来后,突然放下了手里正在收拾的东西,往门口走去。
“您这么急,去哪儿?”
“今天不回学校了?”
卓炳江看着陈澈的背影不解道。
“不急,先去医院看看。”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弟弟,出现这种意外我这个当个哥哥,总得去看看他。”陈澈顿了顿笑容澄澈道:“顺带给自己找点乐子,愉悦下心情。”
陈澈背对着卓炳江摆了摆手后,动作利落的穿好鞋,往医院的方向赶去。
……
当陈子哲幽幽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中午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腰腹处传来的阵阵刺痛感和空虚感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相反是一种释怀。
手术终于结束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是熬过去了……
虽然代价是失去了一颗肾,但是好在剩下的那颗,以后也不会有人在惦记了!
“你醒了?”
最先落入耳中的不是家人的关心,而是那个小护士的声音。
“我爸妈他们人呢?”
“对了,我妈的手术进行得怎么样?”
强烈的阳光让陈子哲眼睛有些不适,并没有完全睁开只是下意识地问道。
“我现在就去叫他们过来。”
那个小护士没忘了陈家人的叮嘱,没有提前透露消息,说完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看样子我妈应该还在手术中,我爸和姐姐他们应该在等在手术室外边的。”
陈子哲听着匆忙的脚步声喃喃自语道。
“嘎吱……”
病房的门不是被小护士拉开的,
而是被人从外面推开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清俊的脸庞。
“你是谁?”
小护士满脸狐疑道,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可慌乱之下却没想起来。
“你是他哥哥?”
“啊?”
“哦!”
“我就说有点眼熟。”
“那你先看着点,我现在去通知他的其他家属过来。”
“嗯,放心吧。”
情急之下,小护士并没有多想,对方点头后,她便侧身出门了。
“我哥?我哪来的哥?”
“难道是我那个亲哥哥知道消息后,特意从外地跑过来看我了?”
陈子哲刚做完全麻醒来,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满脸疑惑的揉了揉眼睛,想要加快瞳孔适应外边的光线。
“啧啧,我这亲爱的弟弟。”
“你真可怜。”
走入病房,陈澈神情冷漠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陈子哲,嘴里轻声念叨道。
视线中,曾经那个善于伪装,总是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弟弟,此刻却是面无血色,嘴唇发白,一副肾透支的模样。
目光往下,确实如此。
他的腰间还缠绕着几层白色的腹带,佐证着刚被割的腰子。
“怎么是你?!!!”
陈子哲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光亮,睁大后,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张极为熟悉,却又极为厌恶的脸庞。
“嘶……你来干什么?”
陈子哲的脸上是溢于言表的惊恐,挣扎着往后退去,过程中扯到了腹部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崩开的线又让血液得以从伤口流出,渗到了白色的腹带上,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入眼是触目惊心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