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哲的目光只得紧紧盯着透析的机器，看着透析机不知疲倦的将血液置换，脑子却止不住的胡思乱想着。
“刘医生，我这边还有多久才结束？”
躺在病床上的许岚这会也有些撑不住了，叫住了查房的主治医生问道。
漫长的血液透析，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场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何况还是对一位养尊处优惯了的贵妇人。
“陈夫人，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主治医生耐心的解释道：“血液透析的时间一般是4-6个小时，因病情而定，你的情况要稍微严重一些，所以……”
“刘医生，有没有办法快一点。”
许岚有气无力道。
“嗯，陈夫人，针对您说的问题。”
“手臂内瘘倒是能起到一些作用。”
主治医生开口道。
“内瘘？”
许岚目光疑惑道，因为刚做透析一个月并没有接触到这个方面。
“通俗来说就是通过手术的方式将您手臂处的动脉血管和静脉血管连接起来，让血流量增大，这样，效果也会更好一些，您的透析过程会快一点。”
“当然副作用也是有的，比如手臂鼓包，容易形成血栓，另外，平时生活也会有些小麻烦，睡觉不能翻身，避免压到做内瘘的那只手臂，也不能着凉……”
主治医生对许岚和普通病人完全不同，索性站到旁边一边说一边比划，详细的给她讲起了其中利弊。
“这……”
许岚刚听到一半，
额头就冒起了细密的汗珠。
尿毒症带来的其他并发症，就已经让她经常性失眠，每每都是后半夜才得以入眠，如果再加上这个，恐怕今后一个好觉都别想睡了，更别说其他内瘘带来的其他种种不便，而且痛苦是长久的，并非一时。
“陈夫人，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长期透析这一步也避免不了。”
“当然了，您肯定用不上，所以我之前也没给您推荐。”
主治医生笑了笑继续道。
“还是那句老话，不论对比其他任何治疗手段来说，肾移植都肯定是最好的，肾移植之后，您就不用在做透析了，只需要每天规律的吃抗排异药物就行，而且您的身体状况也会慢慢恢复过来。”
主治医生继续解释道。
今时不同往日，骤然听到肾移植三个字，吓得陈子哲打了个寒颤，急忙别开身子，生怕许岚注意到自己的异状。
“您儿子的肾匹配度很高，相信移植之后恢复速度也会比其他患者要快很多。”
“对了，陈夫人，您丈夫陈先生他上次说差不多就是这几天，就可以准备手术了……”
“您方便透露一下具体的时间吗？这样我们医院也好早做准备。”
作为三甲医院的主治医生整天忙的脚不沾地，自然是没工夫关注新闻直播的，也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随口问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陈子哲这会后背都快被冷汗打湿透了，
这家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医生，具体时间你还是等我们在商量一下吧，确定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许岚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陈子哲后敷衍道。
“行，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您随时开口，如果您儿子还有什么其他疑虑的话，我也会帮忙劝说的。”
主治医生见许岚不愿多说也就识趣的退出了病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劝说吗？
陈子哲这会儿脑子里，又回想起了这个主治医生曾经说过的话。
“你们年轻人在学校都应该学过生物，都知道人体有两个肾。”
“其实呢，人体失去一颗肾之后，身体里的另外一颗肾也是足够维持身体正常代谢的，一般来说对你们身体健康是没什么太大影响的。”
“顶天了，也就身体的储备功能和代偿功能有一点点下降而已。”
“你们还年轻，这点点影响对你们年轻人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少熬夜，饮食，作息规律就行了……”
“所以啊，我个人是非常鼓励大家捐肾给有需要的人的，特别是亲属之间，排异反应小，手术成功率高，往往你们的一次善举，就能挽救一条人命，甚至拯救一个家庭……”
那是在陈家人做配型检测之前，他在大学校园开的一场座谈会上说过的话。
当时为了不显刻意，陈昌平带着陈家五姐弟一起去参加的。
主要也就是说给陈澈听的。
陈子哲至今都记得他站在讲台上大公无私，义正言辞的模样。
听他云淡风轻的口气，捐个肾，也就比普通感冒严重一点，还能救人一命，何乐而不为？
不管别人信不信？
反正自己是坚信！
不仅如此，
当时，自己还是第一个站出来鼓掌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和支持的！
你们都不捐？
难道说，
要我捐？
……
自己和他们那些牛马，
和陈澈那个贱种不同，
自己才刚满十七岁没多久，比那个贱种都还要小几个月，自己的人生路还很长！
自己还要继承陈家的百亿家产，还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名车名表，美女别墅唾手可得，
自己，
真要捐了一颗肾，
那些超跑的油门谁来踩？
那些美女的夜晚谁来陪？
那些别墅的大床谁来睡？
就算到时候还有那个心思，
又有那个余力吗？
想到这陈子哲内心如同浪潮翻涌。
不同于陈子哲内心的汹涌起伏，
一旁的陈思怡和陈婉婷在百无聊赖之下，已经在挤在隔壁的空床上睡着了。
一天之中经历了这么多事，也不知道该说她们心大，还是彻彻底底的没心没肺。
病床上的许岚就没她们那么好过了，由于手臂上还插着两条置管的缘故，她只能保持一个姿势平躺着。
外边的天色是昏黄的，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和黑夜的交界点。
许岚后知后觉的仰头看了一眼对面挂着的电子钟表，才六点半，距离透析结束还有整整半个小时，在此之前，这辈子都没觉得过时间竟然会过得这么慢。
体内感受着血液的流动，
想要眯一会，又睡不着，
眼睛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
脑子里同样回想起主治医生说过的话。
只要一颗肾，
就能解决自己现在的所有问题！
只要一颗肾，
他又不会死！
自己可是把他从小养到大的妈！
对他比亲生儿子还好一万倍！
他平时那么孝顺的，
他应该会答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