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他们有没有打听如何让自家女儿回家的。”
崔海道,“是。”
宫中多了这么些个人,哪怕不用他们养着,但是一直待在宫中,免得她们有了其他心思,也得防备着。
而且,那么多宫室被住着,就得让宫人经常打扫。
李承钰脚步一停,“打探打探他们想不想让自家女儿回家。”
其实,一开始在李承钰提出宫中没银子,负担不了这些嫔妃的花销,让他们自己带时,就有一些大臣后悔了,想将女儿接回去。
但是,李承钰哪里能让他们如愿。
当他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而现在,李承钰觉得,还得让人接走。
但是,得交银子。
“若是他们想让自己的女儿回家,朕可以放人,将这消息放出去。”李承钰说。
崔海点头,“奴才明白。”
李承钰兴致不错,在外面多绕了几圈。
没什么烦心的,甚至,他想,不多时,就会有一笔银子入库了。
温时欢正关了窗户,打算入睡。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温时欢披上衣衫,开了门。
“公主。”十七提着食盒,“属下看您晚间用膳不香,您用些吧。”
温时欢晚上确实吃的不多,一是没什么胃口,二是遇见了夜一。
温时欢让开一条道,“进来吧。”
她又点燃一根蜡烛,“去哪儿买来的?”
这家客栈离其他酒楼很远。
十七道,“其他人去外面买的。”
“谁?”
十七沉默。
温时欢笑了,这样闭口不言,自然是暗卫了。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十七其实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夜一,公主就在这里坐着。
明明当时夜一受刑时,他还在一旁看着。
他明明知道夜一在找公主。
十七心中纠结 。
可是,没等他纠结太长时间,夜一返了回来。
就那样静静看着他,然后缓缓说,“那女子是公主,对吗?”
十七站在门口,夜一站在门外。
他们对望,互相沉默着。
许久后,十七点了头。
夜一没有问为什么。
他心中在得知那个怀疑的事情是事实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问十七为什么不告诉他公主的身份。
他没有问十七是什么时候找到公主的。
他没有问十七为什么会独自在公主身边。
他没有问这些时候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问陛下知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只知道,其他的都不重要。
只要公主平安就好。
只要公主完好无损,就那样站在那里就好。
夜一一开始并未多想,但是在离开后,他心中总有个声音让他回去瞧瞧。
明明那女子的脸不是公主。
可是,他还是回来了。
夜一见温时欢吃的不多,便去买了些东西,让十七交到温时欢手中。
房内。
十七平日里也很少说话,可是此刻,更加的沉默。
温时欢感觉他不对劲。
她起身,直接开了门。
夜一就靠在栏杆处,低着头,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来。
跳跃的烛光洒在他的脸上。
温时欢以为外面会是李承钰。
万万没想到是夜一。
夜一直起身子,看着温时欢,看着这张陌生的脸,缓缓开口。
“公主。”
温时欢侧过身子,“进来吧。”
温时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十七与夜一站着。
温时欢搅动着碗中的粥,没有说话。
房间之中只有勺子触碰碗壁的声音。
许久,温时欢抬起头,“你们还要在这里多久,本宫要安寝了。”
十七低头,“属下立马回去。”
夜一道,“属下守着公主。”
十七默默挪动步子。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温时欢开了门,门外是一陌生男子,但是,很像一个人。
很像李承钰。
那日在花楼见到的男子。
只是,不知道深夜前来,找她做什么。
温时欢笑了笑,“找谁?”
顾承衍手中拿出一张银票来,“姑娘,花楼不是赌坊,要不了这么多。”
温时欢笑了笑,“公子是特意来还的?”
顾承衍笑着,“是,姑娘的护卫偷了我的钱袋子,姑娘又给留下这样多的银子,实在是奇怪。”
温时欢笑了笑,“公子真是奇怪,银子多还不要。”
“我只是以为,姑娘留错了银子。”
温时欢,“公子收着吧,没有留错。”
“那我便收着了,”顾承衍将银票收起来,“姑娘住的地方太远了,我可是派了许多人打听才到了这儿的。”
“姑娘,这银票能在哪儿住很长时间,比这里强百倍,姑娘若是有意,还是去那边住吧。”
十七手中不由得捏碎了桌角。
他听的真儿真儿的。
有人拐带公主。
夜一不明所以,他们这是去哪儿了。
顾承衍听见里面的声响,声音一顿,“姑娘房中有事儿,顾某便不打扰了。”
温时欢关了门,目光落在地上的木屑上,然后看向十七,“咱们要赔银子了。”
十七点头,“属下会去拿银子的。”
夜一听见他们的话,以为他们没银子,“属下有。”
温时欢点头,“那就好。”
“快出去吧,明日还要早起。”
十七离开了,夜一不动。
“公主。”夜一说,“属下一直在屋内看着公主的。”
温时欢,“……”
算了,她睡。
翌日一早。
温时欢开了房门,就见他们两个在门口等她。
夜一手中提着食盒。
十七两手空空,莫名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他蜷缩起手指。
夜一一来,直接抢占了十七平时的位置。
十七默默跟在后面。
温时欢慢条斯理喝着小米粥,“十七,你可回去了。”
十七抿抿唇,“公主,属下……”
温时欢道,“本就是我强行将你带出来的,不然,现在你应该在陛下身边,向陛下复命呢。”
“公主,您在这里,属下担心。”十七还是说道。
“没事,有夜一护着,你回去吧。”
夜一看向十七,听出他的犹豫,“既然是公主强行将你带了出来,陛下那边没有交代不好。”
十七沉默。
等十七走了,温时欢也吃完了。
夜一静静在温时欢身边,他的存在感没有十七强。
夜一在温时欢身边有一段时日了,就像是影子一样。
“夜一,没什么想问的吗?”
温时欢开口道。
夜一心中其实有许多疑问。
公主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换了一副面目出现在这里。
这些时日里,公主去了何方,有没有受伤。
这些事情,陛下知晓吗?
十七为什么又在公主身边。
是公主不要他的吗?
还有公主与十七的话。
但是,夜一说,“公主平安无事就好。”
温时欢撑着脑袋,“本宫自然无事。”
“只是,在外不要叫公主,会招来异样眼光。”
“是。”夜一说。
十七回了皇宫。
李承钰没有抬头,“你回来了,公主呢?”
十七低着头,“公主没有跟属下回来。”
李承钰抬起头,眸光微眯,“公主没有回来,你自己回来做什么?”
“你跟着公主离开谢家,自己回来做什么。”
“是公主要属下回来的。”
“你倒是真听她的话。”
李承钰哼笑一声,“公主此刻在哪儿?”
“城外的一家客栈。”他说。
“仔细说说,你与公主这些日子怎么过得。”李承钰道。
十七没有隐瞒,将所有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承钰在听见温时欢还去了花楼时,眉头轻蹙。
李承钰站起身来,“出宫。”
十七带路,李承钰去了那家客栈。
那里的人早就不见了。
李承钰知道了温时欢身边有夜一,倒是也不担心,反而气定神闲的要了一壶茶,在客栈坐了下来。
“她既然想躲,陪她玩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也好。”
顾承衍进了客栈,看见客栈之中的人,脚步一顿。
李承钰自然也看见他了。
两人对视后又移开视线。
顾承衍上了楼,敲了门,发现人不在,又下了楼。
李承钰已经离开了。
顾承衍站在李承钰坐过的位置上,停顿一会儿后,若无其事的离开。
花楼内室。
李承钰手中捏着茶杯,“今日去哪儿做什么?”
顾承衍笑了笑,“皇兄去做什么?”
李承钰道,“抓人。”
“抓到了吗?”
“没有。”
顾承衍笑了,“还有皇兄抓不到的人?我倒是好奇,是谁?”
李承钰对于这个弟弟倒是也没隐瞒,“静姝公主。”
他们两人是皇室唯二活下来的人。
只是顾承衍在外,那些人不知道罢了。
顾承衍也改了姓,不再是皇室中人。
当年宫中出了大变故,先帝本就嗜血成性,拿他们这些皇子公主当玩物,活下来的皇室成员本就不多。
太子是继承人,自然不会像他们一样,活的连个动物都不如。
他们厮杀,他们怨恨,凭什么同样是父皇的子嗣,他们与太子的区别就那样大。
他们对太子与先帝都有怨恨。
太子见先帝那番模样,也有些害怕,尤其后期先帝越来越疯癫 ,他们蛊惑太子,早晚有一日,他们这些人死光了,就轮到太子与那些野兽厮杀了。
太子在他们的鼓动下,造反了。
先帝死在了自己最顺的儿子手中。
而他们又杀了太子。
只是,谁也没想到,先帝留了一手,那些在他们厮杀后,照顾他们的宫女,是先帝的死士。
宫中发生了激烈的厮杀,活下来的只有李承钰和躲起来休息的顾承衍。
顾承衍醒来时,只看见杀红眼的李承钰。
他还记得,当日李承钰的衣衫已经完全被血浸湿,手中的剑都断了一截。
惨烈的事情见多了,当时的顾承衍只有平静。
他说,“皇兄,杀了我吧。”
杀了他,他也解脱了。
死亡,仇人都死光了。
活下去的意义都不见了。
只有死亡。
李承钰将人送了出去。
他带着一身的血衣登上了皇位。
他们的心理早在不断厮杀中只剩杀戮。
李承钰如此,顾承衍也如此。
顾承衍在离开皇宫后许久,都从噩梦中惊醒,他总是会想到,或许,那一日,就剩他自己。
他也极为厌恶“李”这个姓氏。
好像他们的血脉之中,都带着嗜血与厮杀。
甚至,先帝死在太子手中时都在笑。
“封了一位静姝公主,皇兄心中似乎不一样了。”顾承衍说。
李承钰道,“挺有意思的。”
顾承衍没有多问,“这样啊,皇兄身边那个暗卫偷了我的钱袋子。”
“如果当日没有认出他,此刻皇兄怕是已经见不到他了。”
顾承衍在十七撞他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李承钰疑惑,“偷?”
顾承衍笑,“是啊,他身边还有一个姑娘。”
“我当时好奇,谁能让一个暗卫跟着 还居然去偷银子。”
“所以,便派人跟着,没想到,两人住了一家客栈。”
“便想着借银子这事儿去打听打听,没想到碰见皇兄了。”
李承钰道,“那女子就是静姝公主,前些日子闹脾气,走了,我便派人看着她。”
顾承衍点点头,“明白了。”
“有那女子在皇兄身边,皇兄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那女子起码与他们不一样,是个正常人。
温时欢的事情顾承衍知道,但是在他看来,真是小事情。
不就是杀了几家朝臣,而且还是为民除害。
不像他们。
不像他们李家。
个个都是疯子。
顾承衍看的出来,皇兄对那女子有兴趣,有兴趣便好,有活下去的希望。
“皇兄时间不早了。”
李承钰点头,“你好好照顾自己。”
顾承衍点头。
李承钰走了一半,心中有了一丝不安,今日的顾承衍太过正常了。
反而有些不对劲。
以前他们见面时,顾承衍身上有异常。
而他们这些人身上的异常才是正常,太过像普通的正常人,才是最诡异的事情。
李承钰停下脚步,返了回去。
进了那熟悉的门后,强烈的血腥味儿扑入鼻尖。
李承钰将门一脚踢开,入眼的便是满地的血。
如同当年那样。
李承钰的瞳孔瞬间失焦,脚步却没有乱,他站在门口,“真的想离开吗?”
顾承衍笑,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皇兄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