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弱是强者拥有的特权。
温时欢一直很认同这句话。
她与李承钰相处一直是她处于弱势地位,她当初想要在李承钰手下存活,只能展示自己的乖巧。
让李承钰那个精神病不要犯病。
在百兽园时,温时欢真想过一了百了,但她的手脚当时根本有些不听使唤。
那一声又一声的故作镇定,那些话,不是她在示弱祈求对方的宽恕。
而是她与李承钰比起来,她本身就太过孱弱,她只能去被逼无奈,去祈求讨好李承钰,渴望对方的善心与垂怜,去换一条活路。
人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明明上一秒她还能为活命去祈求对方的垂怜,下一秒便带着刀去了勤政殿。
如果当时不是李承钰知晓共感,她真的会死在那里。
死亡对于温时欢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许多次的死里逃生,让她对生命既敬畏又漠视。
这实在是矛盾,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出现在一件事物的身上。
温时欢这几日自己做饭自己吃饭,她的厨艺说不上好吃,也说不上难吃,只是能填饱肚子就行。
而且,夏日炎炎,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在树下乘凉,倒是突然想起那碗冰酪来。
早知道就自己亲自学了,让张知意教教她,便能自己做了。
学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能真正的造福于自己。
温时欢是个热爱学习的人。
也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
那日深夜满嘴的苦涩让她敏感,今天,温时欢拿起了醋瓶。
她爱食酸,甚至是顿顿离不开醋。
不过,在宫中的规矩,万不可露出喜好来。
温时欢将一整瓶醋拌着大米吃了个干净。
其实,她口味没这么重。
但谁让她心里不痛快呢。
反正见不到面,那人就忍着吧。
李承钰正在勤政殿听暗卫的回禀。
没错,他的暗卫们回来了。
“一个女子将你们都甩了个干净,你们的脑子都在想什么!?”
夜一沉默的跪着。
李承钰走到他面前,“让你们看着人,你们这么多人都被安排到别处,居然没有人起疑心?”
夜一垂眼,“公主说她大婚是喜事儿,便给其他人都放了假,给了银钱,让我们去好好休息,寻找快乐。”
李承钰一噎,“那你呢?云荷呢?”
就被这么几句话给忽悠了?
夜一道,“公主说,要给驸马一个惊喜,让属下去取东西。”
“云荷被公主安排照顾两只宠物了。”
李承钰看他们一眼都嫌弃。
就这样的理由就将人给甩了。
“你安排人去寻公主,绑也要给朕绑回来。”
忽的,李承钰的脸扭曲了一瞬。
夜一低着头没有看见。
他正要应答。
便听见李承钰声音有些沙哑,阴森森道,“不了,你们发现她的踪迹来回禀朕,朕亲自将人抓回来。”
打断腿,关起来。
不,不能打断腿。
应该拿个链子将人锁起来。
夜一低着头,“是。”
出了皇宫,他便行动了起来。
陛下让找人,他便找。
陛下没有规定范围,但找人不是围绕皇城边找,毕竟越远越好……
一连着好几日,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带回消息。
一点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夜一听着他们的汇报,眼眸微动,思考着如何汇给李承钰。
李承钰听完,一根朱笔再次断裂,“好的很,居然连你们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她还真是费尽苦心。”
夜一依旧低着头,沉默的像是大殿之中的一根柱子似的,听着上方的怒气。
他始终没有多说一句。
他跟着温时欢很长时间了,夜里盯着,白日也盯着,温时欢的许多小动作,他都知道。
包括他看着萧懿的纠结与沉沦。
围场那日,他们一起在外面看星星看月亮,是他汇报给陛下的。
毕竟,一个侍卫与公主走的太近,不好,不是吗?
可是,他没想到,萧懿因此走了大运。
居然成了驸马。
他从暗处转到了明处,能够更近的看见温时欢,甚至能够闻到对方今日熏了什么香,吃到那道菜时唇角带笑。
还有……
许多许多——
朝夕相处,监视的名义能让他看见许多事情。
夜一离开了皇宫。
其中一个与他交好的暗卫看着前方,“抱歉啊,又让你因为我们挨骂了。”
“也不知道静姝公主到底去哪儿了?”
“是啊,公主真聪明,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哪儿。”夜一说。
那人又道,“静姝公主平日里爱去哪儿?有没有私处的宅子之类的。”
夜一眼神无波无澜,“不清楚。”
那人笑,“这倒是,公主做什么,必然是瞒着咱们的,而且,能离开,肯定做了许久的规划了,不知道也很正常。”
夜一没有再说话。
一阵风轻轻吹动他侧边的发。
他真的不知道吗?
“嘶~”
温时欢捂着自己的腿,真是又碰伤了,入门这里有个微小的台阶,一个不注意,她就会踉跄一下,然后小腿撞在门槛上。
这里的门槛很高,有些也是地位的象征。
但是,温时欢实在不喜欢这个高门槛。
她的小腿都青了一块。
幸好她之前想的周到 ,让席梦买了跌打损伤的药酒。
李承钰再次感受到身上的不痛快,真是好奇,温时欢到底在外面吃了什么苦。
怎么三天两头就把自己弄伤了。
这是第几次了,李承钰不着痕迹摸了摸自己的小腿,这不是故意报复他的吧。
应该不是。
李承钰对温时欢这点还是了解的。
温时欢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所以,最近的几次疼痛都是对方受伤了。
李承钰整个人都有些复杂,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跑了。
就这是她要的生活?
就为三天两头的受伤?
李承钰又想到萧懿快回来了。
若是问起温时欢,他从哪里变个人?
就说公主不喜欢他?
所以……
跑路了。
这似乎很合理。
李承钰一点都不喜欢他们在一起,一开始就在后悔,到他们成婚都在后悔。
现在,人跑了,他既有些被挑衅的愤怒,又带了些她在成婚后离开的微喜。
这实在是复杂。
“陛下。”崔海真的恨萧懿这个榆木脑袋,回来后第一件事情不是向陛下汇报,而是转头回了公主府,发现公主不在,才来了勤政殿。
居然还问他公主是不是在皇宫。
崔海,“……”
公主跑了。
“萧侍卫回来了。”崔海说。
李承钰没有抬头,“传。”
萧懿新婚没几天就被派出去半个多月,这次的事情并不难,也不危险,就是琐碎,他简直是把自己掰开来用,才赶着回来了。
如果不是他天天熬大夜,他怕是下个月都回不来。
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公主府。
萧懿心中其实有些欢喜与雀跃,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归属感之类的东西,就像是他有一个可以睡觉的屋子,在哪儿那里都一样,但是成婚后,哪怕是刚成婚他便被派了出去,但心中总会认为,那个地方,有他的东西,有他心仪之人。
萧懿在那么日日忙碌着,偶尔忙到半夜,也会突然想到温时欢。
想到那日夜晚的风。
心中有了牵挂便是什么东西都想带回去。
若是之前的他,萧懿不会多看那些东西一眼,心中也只是觉得看过了便没了。
可是心中有了牵挂,他的心便充盈了起来,若是碰见有趣的,他怎么也要空出一些时间,百忙之中去买了,好好的放着。
就那么左一点,右一点,他整整攒出一个大箱子那样多的小玩意儿来。
一回来就带着东西去了公主府。
只是,萧懿没想到,他没有见到公主,庭院中也空落落的。
公主不在,他以为公主回了皇宫。
便又来了宫中,顺便向陛下汇报自己的工作。
萧懿一板一眼的汇报自己这些时间做的东西,以及总结其中地方的不同与差异。
汇报完后,他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公主的踪迹。
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
公主不在皇宫,许是出门了。
萧懿正要告退,李承钰开口了,“你与公主感情如何?”
萧懿虽不明白陛下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答,“公主待臣极好,有幸伺候公主,是微臣的福气。”
李承钰轻呵一声,“福气,你倒是会为她开脱。”
萧懿不明所以。
下一句,李承钰的话将他打入地狱。
“你认为公主与你感情深厚,却不知道这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你这样想,公主却不这样想。”
“公主只是行过礼节,与你的关系却未曾告知先祖,这便也不算礼成。”
“公主许是后悔与你成婚,自己与朕耍脾气逃了。”
“朕本以为你们是金玉良缘,却没想到公主小孩子脾气,不认可这桩婚事。”
“这事儿本应该第二日就与你说,没想到你走的急,今日说倒也不晚。”
“你与静姝的婚事,便作罢吧。”
萧懿浑身一颤,竟然忘记了不可直视龙颜的规矩,眼中带着些不可置信,瞳孔微颤。
公主逃了?
就为了与他取消这桩婚事?
不,不可能。
萧懿不相信。
但是此刻是陛下亲自说的,不管真相如何,难道他真的要独自一人回去吗?
萧懿不想,他第一次违背了李承钰的意思,直面的拒绝,“陛下,臣想听公主亲自说。”
他恭敬的拜了下去,“公主若是不认可这门亲事,微臣绝不纠缠。”
“只是,微臣走那日,公主还未醒来,但微臣与公主互换了定情信物,若是取消婚事,那信物也应该归还。”
“微臣愿意等着公主。”
李承钰眼神一凛,带着寒意,“定情信物?”
“是。”萧懿说道。
“她送了你什么?”李承钰问。
萧懿拿出了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玉,“回陛下,是刻有公主名讳的玉佩。”
李承钰眼神一暗,他身上自然也带着那块玉,却未曾想过,那人居然将这东西当做定情信物送了出去。
真是好样的。
“拿过来。”李承钰说。
崔海立马去拿。
萧懿握紧,“陛下,若是有异,微臣还是亲自交给公主为好。”
李承钰被气笑了,“好啊,那你等着她回来亲自与你说。”
“下去 !”
萧懿磕头,躬身慢慢退下。
萧懿心中难受,李承钰的心情也不太美好。
崔海更是手足无措。
这真是一团乱麻的情/事。
陛下明显对静姝公主不同,这当初怎么还赐婚啊。
这事闹的。
李承钰一把将桌上的另外一枚玉佩扔在地上。
崔海瞬间紧张,眼睁睁看着那玉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转了几个圈后,稳稳的落下。
并没有碎。
崔海才松了一口气。
崔海也没有立刻去捡起来,而是走到李承钰身边默默奉了一杯茶,“陛下,萧侍卫一时没有想通,公主若是真满意他,怎么可能不带着他呢。”
“那玉佩肯定是萧侍卫看公主年纪小,诓来的。”
崔海见李承钰没有说话,他又立马去小跑着将玉佩捡起来,“这玉佩是公主送与陛下的,肯定是不一样的。”
“公主年纪还小,又没有经历过男子的弯弯绕绕。”
崔海将玉佩擦了擦,放在了桌上,“陛下等公主回来,好好教一教便好。”
崔海记得这玉佩,自从陛下从江南回来就戴在了身边,陛下的贴身之物,他伺候在跟前自然是知晓的。
这个玉佩突然出现,上面又刻了字,那他怎么能不多想。
陛下之前可没有将旁人送的东西放在身边过。
这一看就是十分重要的。
可能陛下都未曾发觉。
只是没想到,那另外一块居然在萧侍卫那儿。
虽然现在萧侍卫才是驸马,但是陛下这心思没了,怎么能容忍呢。
崔海默默叹了一口气。
夜一来汇报的时候,正好碰上离开的萧懿。
按理说,萧懿现在算是主子,但,他直属于公主与陛下。
“陛下。”夜一还是没有带回任何消息。
他已经准备好承担李承钰的怒火。
“半个月了。”李承钰盯着下方汇报的人。
“夜一,公主跑了半个月,你们连个踪迹都没有发现。”李承钰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摩挲着玉佩,“这就是你们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