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一掌立于心口,端的是睥睨众生的气势:“人有人的去处,鬼有鬼的去处,不管你因为什么执念人间,但最好还是转世轮回,莫要再执迷不返了。”
灵的智力与敏锐是人的七倍,她能堪破他的姓名也不足为奇。
“余先生的实力也不行嘛,本座原先还以为,能够轻易出入龙头山的高人,能一眼观出本座的真身。”
续随嘲讽他,其中也不乏对自己隐藏度高的满意。
终于有一方面是没有被其他人看出来的了,虚荣心稍稍得到了一些小满足。
一句短短的龙头山,唤醒了某人死去好几日的记忆。
国师恍然明白过来点什么,手指头恨不得杵到续随的鼻孔里:“你你你,你就是那天那个,把我骗到龙头山里,最后自己跑掉的死鬼?!”
嚯,总算是让他找到她了。
国师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一句话不留就直接走有多不礼貌?”
“老子他娘的翻遍了整座山都没找到你,老子差点以为你被吃了,回去诵了好几天的经给你超度,结果你居然套了层人皮玩儿我?!”
什么仙风道骨什么堪当大任,在白白愧疚觉醒之后的恼怒跟前,根本不值一提。
国师唾沫星子横飞四射,一身的白袍随着他夸张的动作翻飞,远远看去,活像一只成了精的大扑棱蛾子。
可气死他了。
接了一个大单,结果活没干完,给钱的跑了!
他还是个有原则的,一件事情不干完能难受好几年。
“如果不是皮囊受损,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掉。”
续随可怜兮兮的向他展示自己受伤的脖子,绷带早被姜寒铎扒去,留下一个狰狞血色的切口。
“所以你别生气,我可以再给你补多一点金额。”
上次顺手牵羊来的钱还没花完,她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不如借花献佛送出去,还能留一波好感。
“有钱了不起啊,你以为有钱就能解决所有?”
国师气愤填膺,抓了续随伸过来的钱袋子往袖子里一揣,迅速顺了几口气,又嘿嘿挂起笑脸:
“不过用来解决本国师还是可以的,你去龙头山有没有找到想要的,没有找到的话,咱俩什么时候再去一趟呗?”
他变脸的速度堪比翻书,续随微笑着收回手,婉拒道:“不必了。”
从京中出发前往龙头山,她的耳朵险些没被磨出茧子。
实在是搞不懂,一个人怎么可以唠叨成这样。
“呦,那你速度还挺快。”
国师,又或者说他是余不死,乐呵呵的夸赞。
“嘶,我看你这伤口,从祭祖那日推算至今,已经约摸有半个月了,为何一直没有结痂?”
他对着续随看了又看,浓眉紧紧皱起,最后抓上她的脉搏一探。
“不对不对,你这身子已经死了,原本姜续随就只还有一个月的阳寿,你现在之所以还能维持不腐的肉身,也全都在靠她那一个月维持消耗。”
所以伤口无法愈合,等再过半个月后,她的皮囊便会开始正常腐烂。
要想再继续用这具身体存活,必须得用上一些非人的手段。
“我知道啊。”
续随弹掉他扣在自己腕间的手。
她是阿霁的,除了阿霁主动贴贴会让她高兴以外,其他的,都不行。
“所以你……没打算用这具身体?”
余不死突然间好像发现了什么,瞳孔震颤:“那你还答应姜寒朔与他合谋,共同扳倒南秋霁?你这不骗人家纯情小男孩呢吗!”
闹呢???
本来他还对自己诓骗感到良心难安,现在发现骗他的不止一个,心里好受多了。
他就知道,坏人不止是他一个。
“我没骗他。”续随对他的形容表示很不喜欢。
“啊?”
余不死诧异,她该不会是真要帮吧?
那这也太热心肠了点。
“是他自己实心眼的,跟我可没有关系哦。”
续随通透的很,反正她也就“活”一个月,到时候再换具皮囊,谁管姜寒朔是怎么打算的。
余不死:“……”
他由衷的向续随拱手:“跟你比起来,在下还是太年轻了。”
什么是高人?
这就是了。
“不知鄙人可有荣幸,可否问一问您的尊名?”
有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他还是得了解一下她,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防止自己被拉到地底下去。
禁地这种地方,他们世家守了许久。
国师这种职位不稀奇,都能算作是个传家宝,一代传一代。
“本座的名讳……”续随一点额头,沉寂良久。
她似乎是在思考,究竟能不能告诉别人。
“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反正本国师也不是很想知道。”
余不死甩了两下袖子,在心底唾弃。
摆什么谱啊,她当她是谁。
不就是有点修为的鬼灵精怪么,真撕破脸了,大不了他一辈子不娶媳妇儿,突破禁锢收掉她后功成名就,稳稳当当的入宫当太监。
“本座名为,浮青。”
续随食指划过额间正中,一抹殷红的花钿自皮肉里生长出来,色泽逐渐鲜艳而夺目。
哐当一声,是余不死正在数钱的袋子掉到了地上。
金元宝滚落在泥土中隐没,却也无人去捡。
“浮青……你是禁地之主花浮青!”
余不死浑身血液凝固了一半。
他直感觉夭寿,亏他还是个看守,结果里头的重要人员跑了,他还屁颠屁颠的跟人家要钱。
“禁地是你们人类的说法,不管是太庙还是如今的天雍国土,昔日皆为本座的领域。”
续随艾艾,仰望漆色的天空,神情落寞:“瞧瞧你们这些人类,将住所建立在我的躯体上,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到头来还要封印我,实在是伤心。”
余不死面无表情:“你确定不是你迷惑了开国帝王,引诱他建立主城,好让你的本体吸取人魂修炼吗?”
要不是他学识渊博,史书研究透彻,他差点就真信了去。
封印她都算是好的了,要不是杀不了她,郑家先祖绝对会一刀砍碎了她,为民除害。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本座喜恶厌善,你既然是余家的后代,应该知道,天雍在最开始时,可是出了名的恶人城。”
续随毫无悔过之意,甚至还有点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