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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秋霁在宫外,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宅子。
此处较为安静,每当他心情不好,或者是不想被打扰的时候,便会来这里居住。
“千岁,知音方才捎了信来,说是抽屉在诏狱里扛不住刑罚,已经死了。”
南秋霁在狱里泡了一天血气,午时又被续随沾了一身的脏污。
这会儿刚沐浴完,发丝半干的垂至脚踝,末端的头发未擦,水珠散乱的往下滴着。
桑域去给他换了块干燥的毛巾,转回来继续为他擦拭剩下的发丝。
“死了便死了吧,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南秋霁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不甚在意,桌边照旧摆放了一碗浓茶,色泽深到发黑。
他端起呷了一口,懒洋洋的斜躺在榻上。
那茶桑域看着就苦,桑域忍不住又开始唠叨:“千岁啊,不是奴才多嘴,不然您还是花点银两,重新再寻个大夫呢?”
“这每日熬着,您就是个鹰,那也扛不住啊。”
他已经记不得主子有多久没像正常人一样睡个好觉了。
能撑便撑,实在撑不住了,才会去歇一会儿。
睡还睡不踏实,只要入眠,必定会被魇住。
“咱家这可不是病,寻常的大夫,治不得。”
南秋霁搁下茶盏,习惯性的抚摸腰间的玉扣。
这东西是他自出生起,便口中衔下来的。
曾有算命的说过,此物乃为不可多得的珍宝,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家里人虽然不信,但也觉得是个好兆头,特地命人打了个流苏,一直挂到了现在。
府中被抄那日,他才虚虚十六。
父亲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他逃出生天,在被追杀的途中,误入了皇家禁地。
血流到了这玉扣上,招了那妖女苏醒,虽说是救了他,但也磋磨至今,不得一日安闲。
并且,那地方亦是邪乎。
从出去后,他就再没能找到进去的入口。
“千岁,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桑域替他擦干了头发,又用绸带给绑起。
见自己主子好半天没动静,欠欠的加大了声音。
“在想什么时候给你安排个亲事。”南秋霁从思绪中抽离,状若认真的合计:“咱家瞧着,李公公就挺不错的,适合你。”
“不不不,李公公不合适,绝对不合适。”
桑域慌忙一通胡乱摆手,利索的嘴皮子都磕巴了起来。
“奴才是个男人,那李公公年老色衰,哪点配得上奴才?”
他不说貌比潘安吧,最起码也是一表人才。
李公公今年可七十了,身上的皱纹加起来,比他年纪都多,可不能撮和。
他口味正常,他喜欢女子,他不是断袖,他更不喜欢老男人……
哦,不是,李公公已经不能算是男人了。
是老阉狗。
“怎么就配不上了,尽管老是老了点,但人家的金库,可够养你好几辈子都不止。”
南秋霁最看不惯他这种看人只看浅表的,一记板栗过去,桑域脑门上红了一片。
“奴才知道了,李公公平日里贪污不少,奴才明日就去搜刮他的罪证。”
桑域又懂了。
主要是不懂不行。
不懂的话,他不日就真要和一个老阉狗拜堂成亲。
南秋霁见他那损出儿,正想要挖苦两句,忽然听闻外头传来喧闹。
“什么动静?”
桑域跟他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去了外头。
这平日里鲜少被人问津的府邸中,竟然凭空出现了个女人。
南秋霁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瞳孔陡然一缩。
是她!
“你是什么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也敢擅自闯了进来?”
桑域不认识续随,他以为她是个刺客,或者是某个穷苦的扒手,当即逼问道。
近来正值雨季,夜间蒙蒙的细雨掺和在空气里,带着让人厌烦的潮湿闷意。
续随被数把闪烁寒芒的刀剑围住,肌肤细嫩的脖颈上,已然有了红色的血痕。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眉眼带笑,放肆直白的打量只着了件中衣的人,言语狂妄。
“听闻九千岁腰身纤细,最为适合被女子掐着摁在墙上亲……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放肆!”
桑域捏着纤细的嗓子,向她厉声呵斥。
因着这句话,他也对续随的身份有了探究。
这人竟然知道主子的身份,此行必定是有备而来。
与此同时,架在她脖子上的剑也更加往前,刺激的血液淌的更甚。
“九千岁身份尊贵,启容你一介粗野之辈冲撞?”
续随掀了掀眼皮子看他,不甚在意的耸肩:“冲撞不冲撞的,这种词汇,用在千岁身上,想来是不为妥当。”
她这话说的暗藏玄机,周围的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味儿来。
桑域一张扑满白粉的脸上,愣是浮现出了一丝通红:“好你个小贱蹄子,擅闯千岁府邸不说,还敢侮辱于他!”
“来人啊,给我把她的舌头割了!”
桑域明显被气的不轻,嘴皮子上下一张,哐哐一顿输出。
架住她的人马刀子一收,就要过来抓捕。
续随脚下微动,身形如鬼魅般的移走,不过顷刻间,已然来到南秋霁跟前。
“千岁大人,你手底下养着的这些走狗,实力也不行嘛。”
“竟然连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拿不下。”
她身形相对于寻常女子来讲,要高挑许多。
此时微踮起脚尖站在台阶上,嬉笑着,就要伸手去捏那人的下颔。
“千岁!”
桑域惊叫一声,再想阻拦,已经晚了。
如若无骨的手腕被捏住,强制性的偏离轨迹。
“你是什么人?”
南秋霁钳制住她后,又迅速转手掐住续随脆弱的脖子。
她的脖颈纤细的厉害,仿佛只要微一用力,便能断开了般的。
“人?”续随眼眸一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从来没有谁用这个字眼来形容过我,千岁当真是千百年来头一个。”
从她诞生的那日起,就不属于人类这个种族。
脖子处传来疼痛,续随略感不适的扭动两下,轻而易举的挣脱开,摸上南秋霁的脸。
“更何况,我是谁,这府中的别个不清楚,千岁你,还不知晓吗?”